窦妃一直不肯离开浣纱宫的门前,蔡丘只好命人去请亚父过来。
逐绍收到消息后,并没有急着去,而是就这么将窦妃晾在了浣纱宫门前。
“那边的情况如何?”乾阳宫中,楚庄王急急的询问着刚探听完消息回来的御殇。
御殇拱手禀道:“亚父已经将浣纱宫重重包围,窦妃也赶到了浣纱宫门前。正如陛下所料,蔡丘并没有放窦妃进去。蔡丘派了人去找亚父前去,不过,亚父到卑职回来前都没有去。”
楚庄王嘴角上扬,神情愉悦,“好,让他们斗去。把乐师和舞妓们统统找来,寡人要好好昏庸一把。”他把“昏庸”二字重重的吐出。
御殇拱手应“喏”后,神色欢愉的离开了乾阳宫。
乾阳宫中欢声笑语,歌舞升平。浣纱宫外局势紧张,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而浣纱宫内已经稍微平静了些。
宫外的事好像跟宫内没有半点关系似的,宫外浩浩荡荡,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宫内静悄悄的,还是与往常一样。
樊姬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所有的事情,包括她所有的经历。
她想起了穿越之前的那个梦,在梦里,穿着那件古董服饰的女子翩翩起舞。那个女子是谁?会不会是她自己?
她在樊国醒来之前做的那个梦,梦见那个穿着古董服饰的女子突然拿出匕首冲着她而来。
如此看来,这个女子应该不是她,既然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会不会是后宫里的哪位美人?窦妃?灵美人?霜美人?还是燕美人?还是其他美人?
或者是她身边的某一个人?
樊姬想不出会是谁。
陛下的行为让她有些失望,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场计谋中的一枚棋子,想想真是好笑。
樊姬翻了个身,青芜朝着幔帐中瞧了一眼,见姐姐安静的睡着,便又将眸光移至别处可能会突然闯进来人的地方。
樊姬睁开眼睛,看着幔帐微微被风吹起拂动的样子,眼神黯淡下去。
刚进楚宫的一个月里,她夜夜都睡在楚王身边,想起他的温柔背后的阴谋,她不寒而栗。
她以后怎么办?过了今晚,她该如何面对楚王?
以前觉得,在这楚宫之中,就算没有靠山,只要有陛下的宠爱,就算不是独宠,也可以在这楚宫之中立足。
如今,宠爱是谎言,因为这个荒谬的宠爱,她已经在后宫内树立了太多的仇敌。就算今夜窦妃放过她,明日呢?后日呢?
一滴珍珠般的泪珠顺着眼角流出,滴在了绣花藤枕上,樊姬不敢出声,她不想被帐外的青芜听到而担心。
自己的烦恼应该自己解决,她不想将自己的不痛快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樊姬此刻的思绪有点混乱,她在想,有没有可能离开楚国。思来想去,樊姬发现,她根本就逃不出楚国。就算逃出,樊国的樊王樊后还有公主他们怎么办?这浣纱宫内的宫人怎么办?
她不能逃,不能那么自私的将他们的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留下,她该如何留下?
樊姬一时间想到了太后,不过,窦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肯定是向着窦妃的,又怎么可能帮她。
那她还能去找谁?在这楚国,她好像一个人都不认识,难道要真的去倚仗亚父?
亚父又是不是真的在帮她呢?
樊姬轻叹了口气,青芜敏锐的察觉到了,轻声问,“姐姐还没睡?”
樊姬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青芜才转过身去。
她突然想到,历史中的樊姬与楚庄王的关系,他们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那她是不是历史中的那个樊姬?如果是,那她今日的遭遇又是什么?
太多的疑问,她找不出答案来解答。闭上眼睛,或许明天太阳升起,这一切不过是梦,是她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几个宫人轮流进来守夜,青芜始终不肯离开,他要守着姐姐。
等樊姬醒来时,天果然亮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她还记得。心里一惊,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子规,外面的情况如何?”
子规将幔帐撩开挂好,眉头舒展的回道:“人直到昨儿后半夜才撤掉。听说是亚父亲自赶来才将窦妃劝走。”
亚父也来了!
睡了一觉的樊姬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见一旁站着的青芜,忙问道:“你们几个夜里都没睡?”
“我们几个是去睡了,只有青芜一人一直这样杵了一夜。”子规回道。
青芜转过身子,见姐姐平安无事,他的脸上才泛起一丝笑意。
“青芜,你下去休息去,这里有子规她们几个伺候我。”樊姬冲着青芜嫣然一笑,眼神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青芜昨儿夜里就知道人都已经撤了,可又担心有人会进来行刺姐姐,便一直不敢离开。
“那青芜就先告退了。”青芜行礼退了下去。
幽竹端着盆来给樊姬梳洗,还有些后怕的道:“昨儿夜里实在吓人,咱们浣纱宫外全是举着火把的人。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去睡。”
她只是好奇,美人是如何睡得着的。
“他们是如何肯退的?”她不过是个美人,平时与亚父也无任何交流,怎么这回亚父会为了她如此大动干戈?
就算她是樊国的公主,就算这门亲事是亚父许下的,那又如何?若真是与亚父关系如何的好,私底下会时常接触才是,可她来到楚国后,与亚父平时并无接触。这说明,她在亚父心中的分量并没有那么重。
睡了一觉,脑子果然清醒多了。昨儿没看清的问题,今儿明朗起来。
樊姬听着幽竹和子规说着昨儿夜里的事,无非说的是她们是如何轮夜的,又是如何担惊受怕回去也睡不着的。
反正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窦妃是如何被亚父劝回去的。这说明,她们并没有去注意这些。
樊姬梳洗打扮完毕,用过晚膳后,便让子规和幽竹下去稍作休息,晚些时候再来伺候她。只命了四月进屋伺候。
“你说。”樊姬知道四月机灵,昨夜那么大的事,一定会帮她留心的。
果然,四月朝着外头谨慎的探了探头,见没有旁人,才走近了几步小声回道:“昨儿夜里窦妃死活不肯离开,蔡丘也死活不让窦妃进来。后来两个人僵持不下,蔡丘只好命人去请亚父过来。不过这个亚父是过了许久才来的,窦妃当时就已经气得不行了。亚父一来,窦妃便与他起了争执。窦妃搬出了太后和若敖氏窦家也不顶用,亚父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哦?”看来这个亚父很厉害,竟然连若敖氏都不放在眼里。
见樊姬饶有兴趣的样子,四月更坚定了自己昨夜不去睡去偷听这些是有价值的。
“昨儿亚父还骂窦妃无德无贤,根本不配做这后宫之主。窦妃都气哭了,说要去找娘家来给她做主。最后又被亚父骂了几句,才气得离开。”
骂的好!
樊姬早就听人说,这个窦妃已经明里暗里害死了不少陛下的女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统领后宫。
樊姬拿了些赏钱给四月,四月忙不迭的跪下磕头谢恩。
“四月,日后好好替我办差,我自不会亏待你。”樊姬很满意的冲着四月一笑。
四月觉得自己受宠若惊,连忙谢恩退下了。
樊姬起身,独自一人去了庭院,她并无任何心情欣赏庭院中的花团锦簇,蝴蝶飞舞的美景。
她心事重重的在石凳上坐下,想着四月的那些话。
亚父一定对窦妃很不满才会那样骂她,而且,亚父一定是不怕若敖氏窦家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辱骂窦妃。
亚父既然救了她,那她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他?
亚父是住在宫外的,她又出不了宫门,只能等着亚父进宫后再去谢她。
正想着,就见子规匆匆进屋行礼禀道:“美人,太后身边的人方才来报,说太后要见您。”
“什么?”太后要见她?
太后应该是窦妃那拨的,这会子见她,难道是要替窦妃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