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姬还是头一回来冠鹤台,它与江曲台的构建差不多,也是搭建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需要走上一段石阶才能到达。
“美人,陛下正独自一人在里面。”孑关冲着樊姬行礼道:“奴才这就去给美人通禀。”
孑关刚要转身,就见浩浩荡荡的阵势从石阶下走来。孑关见到窦妃,呼吸骤然停止,与樊姬对视一眼后,便躬着身子迎了过去。
“奴才参见窦妃娘娘,参见诸位美人。”孑关单膝下跪行礼道。
樊姬攥紧拳头,深呼一口气,玉容漾起涟涟笑意,迎了过去,半蹲下去身子,道:“参见窦妃,参见诸位姐姐。”
见着樊姬,窦妃神色变得阴鸷,恶言恶语的怒斥樊姬道:“真没想到你还敢来勾引陛下,听说陛下已经有数月不曾召见你,怎么?熬不住了?”
“妾只是来看看陛下。”樊姬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只顾着打听陛下在何处,忘记让人去探一探窦妃她们的动向。
要是知道窦妃她们也这时候来,她应该晚一点来,和她们错开。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吧。
樊姬早就已经派青芜去了解过窦妃,她私下处置过不少美人,世妇和女御。这些事陛下全部知情,别说责备,陛下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也就是说,陛下是默认窦妃这么做的。
在后宫众人眼中,窦妃就是王后,处于太后之下。人人都畏惧窦妃,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窦妃,下场与那些死去的人们一样,连个过问的人都没有。
“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浣纱宫里呆不住?还是想陛下想的夜不能寐?”窦妃面带愠色,声音阴冷,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这回又栽在窦妃手里了。
樊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都无法令窦妃消气。可若是不做辩解,恐怕窦妃会更加生气。
便只好无力的辩解道:“妾不过是听闻陛下这些天心情欠佳,便想着过来瞧瞧。若知道有窦妃姐姐陪伴陛下左右,定不敢来打扰。”
见樊姬的回答还算乖巧,窦妃脸上的怒色散了三分。抬眼时扫到樊姬身后跪着的青芜,手里捧着的美人蕉与那日摔碎的一模一样,心中又增添了五分怒火。
冲着身后自己的内官吩咐道:“进安,把那盆花给我拿来。”
那个叫进安的是窦妃身边贴身的内官,与主子颇有几分相似,张牙舞爪的样子比窦妃还盛气凌人。
他快步走到青芜面前,伸手就要抢夺,青芜不肯,死死的抱在怀里。
进安抬手给了青芜一记耳光,嘴里骂骂咧咧道:“混账东西,窦妃要的东西,你都敢不给?别说是要你一盆花,就是要你这条贱命,你都得笑着乖乖的奉上。”
青芜才不管他说什么,这是姐姐费了好大功夫重新栽种的花,这是要送给陛下的。
“青芜,给他。”跪在地上的樊姬侧了侧身子喝斥道。
既然姐姐开了口,青芜只好松手。进安接过花盆,转身准备回来时,又转了过去,抬脚冲着青芜踢了一脚,才抱着美人蕉回到窦妃身边。
樊姬担忧的看向被踢倒在地的青芜,转过身子冲着窦妃磕头,“妾该死,没有管教好下人。”
子规,依云和墨香也都将头磕在地上。
青芜方才一定惹怒了窦妃,樊姬担心窦妃会降罪与他。
依云转动着眼珠子,今儿死皮赖脸的跟着来,本想着趁着陛下心情不佳,身边人又不多,说不定能注意到她。谁曾想,竟然碰上了窦妃,真是倒霉。
“你是该死。”窦妃只骂了她一句,便转过头去欣赏那盆美人蕉。
“谁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扰乱寡人的心情!”楚庄王从冠鹤台中走了出来,眉头紧蹙,面带怒色的扫视她们每一个人。
窦妃等人连忙下跪行礼,樊姬她们也转过身子,面朝陛下。
“全部起来!好好给寡人一个解释,否则,你们统统下去领板子吃去!”楚庄王一挥手,两手叉腰,脸色阴晦,用鼻子重重的吐气。
所有人站起身子,窦妃笑脸相迎上前,面带娇羞之色道:“妾听闻陛下心情欠佳,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今日想带众姐妹过来陪陛下唱唱歌,跳跳舞,一起快乐的饮酒作乐。”
“嗯,你有心了。”楚庄王脸上的怒意全消,自然流露出欢畅的神色。眼神落在窦妃脸上打转,看得窦妃娇羞的垂下头去。
窦妃芳心狂跳不已,旋即转身冲着进安招手,进安面带笑容,躬着身子,捧着那盆美人蕉走到陛下跟前。
窦妃揽着楚庄王的胳膊,柔情百转,略带神伤的道:“妾知道,前些天姬美人打碎了陛下与萧师父一同种下的那盆美人蕉。陛下最是看中与萧师父的兄弟情分,定是得寝食难安好几日。妾与陛下的心情是一样的,便让进安去将那盆摔碎的美人蕉捡回来,妾连日来悉心照料,总算让这盆花起死回生了。”说完手指轻轻抚过花瓣。
青芜眼神怨恨的瞪着窦妃,几次想冲上去戳穿一切。樊姬悄悄拉了拉他的宽袖,提醒他收敛起脸上的怒色。
青芜愤然垂下头去,做出恭谨的样子。
“你竟然将这盆花又重新栽了回去,哈哈,窦妃,还是你最懂寡人的心思。”楚庄王将窦妃搂在怀里,眼神悄不声息的从樊姬脸上扫过,冲着众人道:“既然来了,那便进去一同陪寡人欣赏歌舞。”
说完,搂着窦妃先走了进去,其他几位美人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美人。”墨香这几日来天天陪着樊姬照料这盆花,樊姬在这盆花上花费的心血墨香看在眼里。如今花被夺,功劳被抢,姬美人心里一定不好受。
“没事。”樊姬转身冲着他们吩咐道:“一会大家处处小心着些,莫要冲撞窦妃等人。”她着重的看向青芜。
青芜用力点头,其他三人也跟着点头。
“美人,还是快些进去吧。”孑关是担心,进去晚了,恐怕只能在角落里侍奉了。
樊姬冲着孑关一笑,便朝着冠鹤台走去。
孑关感叹,都这个时候了,姬美人还能笑对旁人,心里的苦恐怕只有她自个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