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花我已经捡回来了。”青芜手里捧着的就是方才樊姬摔碎的那盆美人蕉,盆碎了,花还在。
墨香取来一模一样的花盆,面上一直带着愧色。她得知樊姬想将那盆花重新移植在一个新花盆中,还没等樊姬开口,她便自己去取了来。
“谢谢你,墨香。”今日之事樊姬并不怨人,能平安回宫,只不过挨了一巴掌,这算不得什么。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是小女子能屈能伸。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照着剧本在演戏,没有可以在危难时刻喊“咔”的导演。她能做的就是尽快适应,学会周旋,学会忍辱,方能保得周全。
“奴婢,奴婢惭愧。”墨香眼里噙泪,连头都不敢抬起,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怎么这么说?”樊姬上前抓着墨香的手,言辞诚恳的道:“墨香,你别这么说,方才那些人,没一个是心慈手软的。连我都挨了打,旁人过去,恐怕她们下手会更重。”
屋里只有樊姬,青芜和墨香三个人。
青芜正跪在彩绘漆案前摆弄着他捡回来的美人蕉,他将完好的与有一些损坏的在漆案上区分放置。
墨香手里还抱着花盆,樊姬上前帮她一起将花盆搬置漆案上,“来,咱们一块试试看这些花还能不能救活。”
“嗯。”姬美人竟然没有责备她没在御花园中舍身护主,还对她温柔抚慰,以德报怨。自从来到姬美人身边,墨香也默默的留意着她的一言一行。像姬美人这种怀瑾握瑜之人,墨香决定结草衔环,誓死追随她左右。
想到遇上了值得托付的主子,墨香热泪盈眶。
“咦?墨香姐姐,你怎么哭了?”青芜微微往下俯了俯身子,眼瞪的如球一般,微嘟着小嘴疑惑的问道。
好像姐姐并没有责怪墨香,既然没有责怪,说明墨香并没有犯错,那墨香为什么还哭?
“没,没有,我没有哭。”墨香想掩饰,可脸上的泪痕根本骗不了人。
“墨香,你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主子苛待你了呢。”樊姬唇角浅笑,语气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墨香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眉头舒展,眼含笑意道:“奴婢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下人,能遇上姬美人这么好的主子,一定是上辈子积了不少善事。”
樊姬失笑,“你少逗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她唯独对墨香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依赖和信任。
好在花并未怎么受损,重新移栽到花盆里,悉心照料,又恢复了它鲜艳夺目似朝霞般红艳。
这盆红蕉开的娇艳,让樊姬想起了李绅的《红蕉花》中的那句:“叶满丛深殷似火,不唯烧眼更烧心。”
“姐姐,陛下看到这盆花,一定会高兴的。”青芜趴在漆案上,侧着脑袋欣赏着这盆经过他们紧急抢救,又重新活过来的美人蕉。
虽然她无意弄坏这盆花,但终究是从她手上摔碎的。如今又恢复了原样,她心里的歉疚总算是消除了。
“美人,奴婢去探过,陛下此时正在冠鹤台。”墨香行礼回道。
“来帮我梳个发髻。”樊姬在梳妆镜前坐下,楚庄王已经连着三日不曾召见她,樊姬心里乱糟糟的,有些落寞。
墨香透过铜镜看出了姬美人脸上的忧伤,一边手指熟练的挽发,一边回道:“奴婢方才还打听到,这三日陛下不曾召见任何美人,包括窦妃。只是找了几个舞妓几个世妇陪同喝酒奏乐。”
在樊姬来到的这个楚国,王后最大,下面分别是:妃,美人,世妇,女御。
越往下等级的越难见到陛下,所有人必须牟足了劲来争夺陛下的怜爱。
这些人只有在群欢时才有机会见到陛下。
“这个发髻我好喜欢,墨香,这叫什么?”樊姬对着铜镜,左摆右摆的来回欣赏。
墨香梳的发髻她向来都是满意的。
“奴婢没有给它取名字,就是瞧着美人今儿的衣裳和妆容,便顺手梳了这个发髻。”墨香还担心美人会不喜欢,她没想到美人会对这个随意梳来的发髻赞不绝口。
所有头发拢起置于左边,头顶的头发是较为松弛的,却又不会轻易散开。右边插了两支镂金镶红宝石发簪,左边则简单插了朵芙蓉花。
“我很喜欢,赶明儿给它想个好听的名字,日后常给我梳。”樊姬笑的跟左边戴的芙蓉花一样灿烂。
“美人笑起来真好看。”她对姬美人的印象就是笑,感觉美人很爱笑,总是笑嘻嘻的,而且笑起来特别的美,是她见过笑起来最美的女子。
自从上次御花园事件之后,樊姬与墨香亲昵了许多。规矩还是有的,只是少了从前的那份拘谨。
幽竹站在另一侧,看在眼里心中郁闷。这个墨香向来都是默不吭声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这么会讨主子欢心了?
当樊姬刚刚站起身子,幽竹就抢先一步扶了上去,笑意盈盈的道:“轿撵已经在外头准备妥当,奴婢这就扶美人出去。”
樊姬并没有拒绝,微微颔首朝着外头走去。
子规迎了过来,走到墨香那一侧,冲着墨香微微一笑,眸光却甚是凌厉。墨香将樊姬的手递给子规,自己则退至身后。
子规接过樊姬的手臂,仔细搀扶着往轿撵走去,“奴婢方才去问了孑关,他说,陛下这几日有些郁郁寡欢。美人去也好,正好劝劝陛下,哄得他高兴起来。”
“嗯。”樊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上回青芜打听回来的消息,说陛下与亚父起了争执。她曾听宫里的宫女和内官私下嘀咕过,说陛下最是害怕亚父了。
他们只说陛下害怕亚父,却从未用敬重之类的话语来形容陛下与亚父之间的关系。
陛下为何害怕亚父?是因为亚父把持了朝政?
记得上次青芜说过,亚父去找陛下,说晋国正卿召集了诸国诸侯会盟于新城,还将以前依附于楚国的几个小国归顺到晋国。
樊姬坐在轿撵中,仔细回想着这段历史。如果猜的没错这位晋国正卿应该就是赵盾,也就是赵氏孤儿的爷爷。
楚庄王因为年轻实力较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盾收拾旧河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奈的目睹着先父十年间构建的中原堡垒又被赵氏捣毁。
陛下可是因为此事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