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锦姨娘无有自知之明,眼下仍瞧不出自己早已骤变的境况来,只想变着花样继续哄骗叶家的财富。
只见锦姨娘媚笑着和陶氏套近乎,亲亲热热地唤道:“亲家母啊,本以为是难以瞧见你了,没想到琼华如此孝顺,将你接了叶府来住,往后你可要常来妾身院子里坐一坐啊。”
陶氏心里瞧她不起,想着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妾罢了,哪儿肯放下身段和个妾室寒暄呢,只不冷不热的应和两声。
锦姨娘瞧人颜色惯了,陶氏又不是个擅于伪装的,一下子便瞧出了她眼底的不屑,心头暗恨。暗自啐道,不过是个卖子求荣的破落户,有啥可傲的?呸!
可为着她的大计,锦姨娘只得装作没有发觉,继续和陶氏虚以委蛇一番。
而那叶芙蓉呢,早在知道这头发花白,皮肤粗糙干皱的半老妇人是她那萧郎之母时就双颊晕红、激动不已了。只想着一定要在这陶氏妇人还在叶府的时候好好讨好她一番,笼络住这未来婆婆才是。
当下就附和她娘亲锦姨娘的话,和那陶氏一言一语的拉近关系。
再说陶氏,本是瞧锦姨娘不起,可见萧瑜对面那叶芙蓉生的好看,又亲热地唤她陶夫人,可着劲儿的想法子迎合她,又瞧她时不时的就将软绵绵、情切切的视线投向她身边的萧瑜,可不是那怀春少女的样子么?
陶氏毕竟是个中年妇人了,熟通人事,又在山泉村时见了太多对萧瑜心怀爱慕的女子,这般的姿态早就是熟得不能再熟,立刻就知道了这叶府二小姐怕是也看上了她的好儿子了。
心里是又骄傲又得意,她儿子果然是英俊潇洒,没有哪个女子瞧了不喜爱的。
心里又想,这名唤芙蓉的女子也是叶府的小姐,和那儿媳妇儿是亲姐妹,往后她儿子若是能姐妹同收那才叫快活呢!
陶氏自然是知道这个想法有些不太可能,但这芙蓉生的好看,又是好拿捏的样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叫她的嫁妆送去别人家,还不如便宜自家人呢。
陶氏正野心勃勃的幻想着,下人们已经请了在听风楼处理事务的叶琼华过来了。
叶琼华莲步轻移的走来,陶氏瞧着瞧着又想,那叶芙蓉生的已经是标志的很了,比着叶琼华再一看,竟成了野花杂草了,到底是一个是夫人生的正经大小姐,一个却是妾室生的啊,就这气质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叶琼华一进饭厅,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厅内有些暧昧诡异的氛围,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几人纷纷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去,眼神闪躲。
扬起唇角,叶琼华镇静自若的坐到上座,娴静温雅的招呼陶氏说:“婆婆,我来迟了,忙着事务竟忘了时辰,叫婆婆好等。”
陶氏被叶琼华那凉凉的,仿佛参透人心的眼神一瞧,正觉得自己方才那些小心思被她瞧出了什么,心里正虚着呢,哪还好意思怨叶琼华叫她等候呢,连婆婆的架子都不敢摆了,赶忙说应该的。
叶琼华嫣然一笑,似是感念于陶氏的亲近,然后又瞧了眼萧瑜,竟比以前清冷的要多出几分情意温存。
萧瑜对上那个视线,只觉得那个眼神溜进了他的心里,心神顿时为之一颤,情不自禁地也扬起唇角,回了个深情款款的笑意,望着叶琼华的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
萧瑜一贯是温润的,翩翩君子的姿态,从没有这般对她笑过,如今竟然这样看叶琼华。叶芙蓉嫉妒地瞪向叶芙蓉,心里酸的像是打翻了一缸老坛醋。
而陶氏则是喜不自胜,恨不得两人再甜蜜腻味一些才好,这样才能更叫叶琼华倾心以待啊。
叶琼华笑意盈盈,温柔似水,仿佛不知道桌上众人内心的潮流暗涌。
陶氏有心想要待会儿说教一下叶琼华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太铺张浪费了,又想说她该叫萧瑜坐上座。可是眼角余光瞧着那些伺候的丫鬟下人们对叶琼华毕恭毕敬的谦卑样子,这口是怎么也开不了。
叶琼华瞅了眼欲言又止的陶氏,自是瞧出了她的想法,只是浑然不放在心上,这叶家是她的,自然要依着她的意愿行事。
只做不知情状,招呼众人用菜吃饭,先说了句“今儿是给婆婆接风,锦姨娘就不必立规矩伺候了。”然后一边儿在锦姨娘铁黑的脸色里为陶氏介绍桌上的菜肴。
“婆婆,您尝尝这道菜,这是府里厨子的拿手菜,味道比起京城的大厨也不逊色呢。”
丫鬟夹了一筷子放到陶氏面前的碗碟里,陶氏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夹着吃了。她本就是乡下农人,一辈子自力更生,土里抛食惯了,从没这样被人伺候过,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往后这都是她儿子家了,她总归是要习惯被人伺候的,这样想着,陶氏便装模作样的端着,由丫鬟们伺候着了。
叶琼华笑问:“婆婆,这菜味道如何?”这菜是用鸡脯肉做主料切丝炒成的,爽口滑腻,很讲究火候,就连御厨做出来的也不过她面前这碟的了。
陶氏吧唧吧唧两口咽下,忙说道:“好吃好吃!”陶氏砸吧了嘴,又不满足地说:“还是大肉的好,这样吃着不够劲啊。”
闻言,叶琼华张口欲言,还来不及出声,叶芙蓉便急切的讨好陶氏说:“那往后芙蓉给陶夫人做些菜色尝尝吧,芙蓉下厨的手艺尚可呢。”其实叶芙蓉根本就没下过厨,她打小就欲和叶琼华争比,虽不能和叶琼华一样读书念诗,却也不愿下厨,嫌弃厨房油腻肮脏。如今为了讨好陶氏,倒是上赶着去沾她往日厌弃的东西了。
叶琼华被抢了话,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叶芙蓉,直瞧的叶芙蓉尴尬的挪开视线。
“娘,您常年忙于生计,身子不是很好,年纪又渐渐年长,饮食还是清淡点比较好,健康,大鱼大肉的反倒不美,易添身体脏腑的负累。”收回视线,叶琼华温言软语的对陶氏细声说。
她身后站立的英英不满叶芙蓉的作态,也连连点头附和说:“是呀,咱府里的大夫都这般说,说是大鱼大肉用的油盐太重,对人来说虽是美味却不健康,久吃易体弱。老爷在世时也多是用些米粥小菜,很少沾荤腥油腻的。”
陶氏正吃着东西,没瞧出叶芙蓉和叶琼华之间的动作。初时为叶芙蓉说的话觉得欢喜,听叶琼华出言反驳便些不喜,认为是叶琼华不舍得给她吃肉。再一听英英说的话,又想大夫这样说了,叶家老爷也都这样吃想必也是有理的,觉得自己错怪了叶琼华,人家是为她身体好呢。
萧瑜心中欣慰,感怀于叶琼华对他娘亲的悉心关照,竟连这点小细节都思考到了,可见叶琼华是真心待他的。与她相比,叶芙蓉呢,只想着讨好他娘亲,一点也没想到他娘亲的身子。思及此处,萧瑜微微蹙眉,心里隐隐生了几分淡淡的不满。浑然没有想到,他自己方才听了也是想叫他娘可着劲儿吃,直到吃腻大肉的。
用完饭,丫鬟们捧上漱盂,巾帕,丫鬟用茶盘捧上茶来,陶氏接了茶便一口牛饮喝尽,喝完后抬眼便瞧见旁人古怪的视线,就连她儿子萧瑜都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顿时有些无措慌乱,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叶琼华见状,不言不语,端起青瓷茶盏,也一口饮尽了茶汤,明明是随意到有些粗鲁的举止,却偏偏显得那样优雅闲适,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喜悦。
她浅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众人,然后轻声对萧瑜说:“相公,快喝吧。”
萧瑜对上眼神温柔的看着他的叶琼华,也不由自主的笑了,抬手喝下茶汤,看着她,眼神灼灼,温柔满溢。
叶芙蓉本对陶氏粗俗不堪的举止心起嫌恶,一时之间想不起故作姿态,等瞧见了叶琼华的举动,心生咬牙不已,暗恨自己晚了一步,此刻再做一样的事,效果却是天壤之别了。再好也不过拾他人牙慧罢了。
可是不做又不行,萧瑜还在桌上呢,只得学着两人的动作,将用来漱口的茶汤喝下。
而那锦姨娘,本在暗自看陶氏的笑话,见叶琼华和萧瑜都这样做,自然明白是在给陶氏留脸面,又见她的独女芙蓉也这般讨好那乡野妇人,心里顿生不满,可是又碍于计划,只得忍着恶心沾了沾茶水便搁了下来。
虽然众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最后都和陶氏一样喝了茶汤,但陶氏从几人明显的异样神情里瞧出了不对劲。
事后,陶氏才知道,原来那茶汤根本就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饭后漱口之用。她不明情况,还未来得及提醒便一口喝干,为了不在众人面前让她难堪,叶琼华才跟着喝掉茶汤。有叶琼华为她维护颜面,府里的下人才没有因此轻看了她。
陶氏知道这点后,对叶琼华心升了一分真切的喜爱。陶氏年纪轻轻便丧了男人,不愿再嫁,一个寡妇将半大的萧瑜拉拔大,其中的艰辛自是不言而喻。撑着她的,便是心中的一口气,要让那些小瞧他们孤儿寡母的家伙们刮目相看,知道他们也不是一辈子都是穷人!
陶氏最好面子,叶琼华维护了她的颜面,自然就胜过叶芙蓉一箩筐的软语讨好。
如此,叶芙蓉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讨好陶氏,赢得那点子喜爱。
叶琼华一面算着帐目,一面怡然自得的听着英英禀报的今日叶芙蓉又做了什么事去讨好陶氏,助兴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