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中由转头一看,这名故作姿态的战士正是张勇。他怒目瞪了过去,张勇眼睛不敢跟他对视,把头扭向了一边。
肖芸说:“空心菜呀,媚杞哪里是蠢和傻,她是太关心你了。以前我总认为这世上对你最好的就只有我,没想到,一条鱼也能为了你而不顾自己的生命依我看来,肯定是有人看到她的眼泪居然能够化成血红珍珠,所以把她骗去,想借此发笔横财。唉,但愿她能象《海底总动员》里的小丑鱼一样幸运地逃回来才好。”
当孟中由还在为媚杞的命运而担忧的时候,肖芸又说了一件让他不知祸福的事情:他的案子已经被中级检察署退回警察署补充侦察,理由是证据不充分,无法按抢劫杀人致死来定罪量刑。
“本来我已经用媚杞眼泪换来的钱又是请客,又是送礼,通融了上面的一些人,他们告诉我,只有案卷到了他们手中才能帮得上忙,现在却被退了回去他们还说警察署派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刑警大队长专门负责这个案子的补充侦察,我想让人介绍去认识一下他,可谁也不愿意去说他这人小时候得了一场病,被庸医骗了钱不算,还误了诊,致使面部神经坏死,从此一脸的铁灰色,而且不会再笑了。他学了很多奇异的本事当上刑警后,性格变得更加冷僻,揪住别人的短处就往死路上推,一点都不讲情面,所以得了个‘铁面刑警’的外号,如果他能通些人情世故,可能支队长、局长都早当成了我打听到了这个刑警的名字,叫管四俅,你听听这个名字,‘管四俅’包管叫人变成死囚!据说有一次一个杀人犯的嘴巴又硬又臭,落在管四俅手里审讯,管四俅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大声回答说:‘我叫王强,王侯的王,强盛的强。’管四俅一拍桌子说:‘你这个家伙,明明是王八的王,强盗的强!’,顿时就把那个犯人的气焰给打了下去,后来,果然是办成了铁定的死囚”
肖芸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自己把不该说也说了,看看孟中由脸上倒没有什么反应,她叹了口气说:“唉,空心菜,这也没什么,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负责,我们听天由命。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你什么时候出来,我就什么时候跟你一起回家去!”肖芸说起案件的审理情况,显得没有了什么信心,只有最后那句话,她仍然是说得那么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这天下午,一席暖暖的冬日从上面监视窗口斜斜地、懒懒地照进了监牢里,被铁窗的栅栏分成好几缕之后,也照在了多日不见阳光的孟中由那苍白的、满是阴霾的身上。
孟中由一阵舒适,正想好好晒一晒这难得的冬日,杀杀毒也好嘛。不料应了一句话,叫“好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的”,冬日也西下得特别快,一会儿就移到了孟中由邻近的一个水泥铺上。孟中由有些不甘,于是也把身子往那边挪了过去。
睡在那边铺位上的两个犯人见孟中由过来,慌忙腾出位置,把被子折成一个靠垫让他躺下,然后迅速闪到了一旁去。
孟中由点了点头,把脸对着那几缕冬阳。
随着冬阳慢慢移动,孟中由又偏移了一些身子。这边的犯人们也连忙起身侍候,其中一个犯人动作慢了些,就被侧旁盯着的“三哥”飞身赶上,抽了两个大嘴巴:“他,竟敢挡着老大晒太阳,你想死呀!”那个犯人连连赔罪,连滚带爬地跌落一边。“三哥”则对着孟中由好一阵谄媚地笑。
孟中由对“三哥”挥了挥手,笑着说:“算了,别折腾了,已经到墙上去了,我睡不上去。”他一指已经移至监墙上的阳光。又颇有感触地说:“想当年夸父追日追到山穷水尽,我孟中由今天追日也快追到监狱的牢墙上去了。哈哈”
马兵看了看他说:“这个容易!”跳起身来,用手挽住映在高墙上那几丝阳光,喝了声:“嘛咪吽!光阴不动!”竟然就把那几丝阳光硬生生地扯了下来,然后他双手转动,把这几丝阳光如同布条一般绑定在孟中由的手臂和脚踝上,孟中由顿时全身便沐浴在夕阳之下,感到暖哄哄的,而这几缕阳光也再无法移动。
“高,实在是高!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孟中由对马兵竖起了大姆指。
他转念一想,问马兵:“哎呀,如果照你这么个弄法,不是太阳永远就无法下山,天也永远不会黑了吗?当年还观什么沧海,吟咏什么‘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河灿烂,若出其里’,今儿都被你弄得乱七八糟了。”
马兵颧骨高耸,滚圆的眼睛里颇有些自得神色。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嘿嘿,我现在还改变不了日月行进的秩序,这个法子,只是让外面的阳光改变了照射的方向,就象竖起一面镜子,让阳光总是照在你的身上而已。等下子太阳该下山还是下山,该天黑还是天黑不过,以后嘛”他咳咳两声,没有说下去了。
果然,孟中由身上的冬阳虽然没有移动,但不久之后,光线随着外面的天色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孟中由正想趁日头还没有完全落山,在暖阳中小憩片刻,监仓铁门外却来了警察,大呼:“孟中由,出来!”
孟中由寻思又是谁来看自己了,出铁门,正要往接见室那边走去,却被警察喝住:“这边!”把他带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一个身着警服、脸色铁灰的中年男子坐在对面,脸庞棱角分明,一双深邃的眼睛就象刻在木板上面,如果不是眼睛珠子还在机警地转动,几乎就能让人察觉不到这是张会有表情的人面。
他低着头大口吸烟,并没有马上看孟中由,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峻的神色,孟中由一凛,不用说,他知道这人一定就是那个“铁面刑警”管四俅。
通常审讯都是两个人共同进行,一个问话,一个做笔录,但今天却只有管四俅一个人。半晌,他站起身来,然后对审讯室里武装看押的战士说:“行了,你出去吧。”
“不行,我得在这里。”战士说。
“这里没事了,你出去吧。”管四俅把烟掐灭,坚持说过的话。
“不行,我有我的职责,这是规定。”战士大声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柴永刚从外面走了进来,问清楚了情况,对战士挥了挥手,战士这才离开。但管四俅看了看柴永刚,仍然说:“请你也出去。”
柴永刚一愣,严肃地说:“我不能走,万一你刑讯逼供怎么办?”
管四俅冷笑了一声,拉过柴永刚的手掌,用手指在他掌心一划,念了声:“嘛咪吽!清如水,明如镜!”上面就出现了一面镜子,审讯室的场景在镜子里一览无遗。
“这样你就可以看见我有没有刑讯逼供了怎么样?以前也曾经见过这样的镜子吧?”
柴永刚顿时满脸羞愧,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