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装着老式军装的人见了他这副模样,倒也象生出几分敬意,相互在耳边细语了几句,对周秋鸣说:“本来今天晚上就想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不过既然同为军人,我们给这个兄弟一个面子,让你们再好好想一想,不要因为一些小利而给整个‘翠衣谷’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走的时候,面容较和善之人对孟中由笑了笑说:“告诉你们班长,用不着多久,我们自然会去找上门去的。”望着孟中由肩膀上鲜红的领章和军衔,他似乎颇有感慨。
这时,附近一些屋宅里的人也被围墙坍塌的声响惊动,纷纷围拢了过来。让孟中由觉得有些惊奇的是,这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翠衣谷”,因为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一样质地的翠绿色衣服。而那个周秋鸣对孟中由似乎也不怎么友好,加之心情郁闷,便挥挥手,喝斥着说:“你不属于咱们这里,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出去吧。”
那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说了声:“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毕竟,刚才如果不是他,那两个野战兵团的还不一定要搞出什么名堂来呢。”
周秋鸣看了看孟中由,哼了一声说:“翠姐儿,你以为还有人能够靠得住?他们不一样都是当兵的?”他转过身对大家伙说:“各位,各位!野战兵团的暴行大家最近也都看见很多起了,他们确实相当厉害。正象他们所说的,也许这山上的前后左右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我们都是兄弟姊妹、父老乡亲,怎么能够甘心情愿地看着被他们欺侮和杀戮。我们既然有翅膀,我们就要飞,我们既然有利爪,我们就要搏!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你们说是不是?”
“是!”寂静的山里他们的呼声格外清晰,大家伙一下子情绪变得激昂起来,有的立即从家里拿出了菜刀和斧头,叫嚷着要去和野战兵团拼个你死我活。
忽然,有一个壮汉指着孟中由说:“哦,我认出来了,那天拿着猎枪要射我的就是他的死党朋友!周谷主,不如我们现在就杀了他,一来可以用他的血祭奠我们的战旗,二来用他的心为那些惨死的兄弟们解解心头之恨!”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伙的眼光一下子就聚集在了孟中由的身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些年轻的翠衣人已经扑上前把他牢牢地捆住了手脚。
“爸爸!”那翠姐儿朝周秋鸣着急地叫喊。周秋鸣看了看孟中由,并不阻止大家伙的行为,反而含着嘲笑的意味说:“你还想靠他来救我们,看看,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那名壮汉将孟中由反绑到就近一棵大树上,含口水喷在手中的刀刃上,就要动手。翠姐儿说:“郭大南,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郭大南听了这话越是气愤地说:“无冤无仇?是,是!我那天跟谁有仇,他的朋友举着枪就要射我,我的哥哥跟野战兵团又有什么仇,竟然被人把头都给拧断了最近发生的这一切一切,又是谁的过错”孟中由听了他这番话感到莫明其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老年人。他上前扯了扯郭大南说:“大南,你也别忘记了,那天要用枪射你的时候,是和这个年轻人穿一样军装的人救了你!”
翠姐儿一旁连忙说:“是呀,郭大南,你可不要随便冤枉了好人!”
郭大南看着翠姐儿说:“冤枉了好人?这世上还有好人?我知道,那个兵头班长是你的相好,难道说眼前这个又是的”
“别瞎说!”周秋鸣打断了他的说话,转头对白衣人说:“你是‘玉杵窟’的常大伯,但我们这是家事,用不着你来管。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白衣老者不再同他们争论了,看着孟中由说:“唉,小伙子,谁让你今生为人类呢!”
孟中由听了白衣老者最后一句话有些明白过来了,他想起自己的天眼可以看清一些事实的真相,于是闭上了肉眼,将天眼尽力睁大,在众人的脸上身上一一仔细扫瞄过去。这时他们的原形就完全在孟中由的眼中显现出来:那些翠身人都是翠鸟变化而成,而白衣人则是一只竖着长耳的大白兔!
看着郭大南的刀子向自己胸口刺来,孟中由原本害怕得身体不停地抖动,不过他又想起当初孟婆婆说自己的阳寿原本只有十八岁,就算安了颗泥心之后,也只能够活到二十八岁。算一算,现在自己已经十九岁,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说不定死了以后还能见到父母和叔叔伯伯们,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过早地离开自己这么一想,他反而想得通透了,于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甚至有些微笑起来。
郭大南说声:“死到临头了还能笑得出,也算是有种了。”他一刀刺进孟中由的胸口,向下一拉,直到肚脐,孟中由痛得大叫一声,鲜血一下流了出来。
郭大南从旁边拿来一只脸盆将血接住,可是只接了一碗左右,就再也没有鲜血流下了。郭大南“咦”了一声,借着朗月的光亮,看看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的孟中由,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血这么少,你的血死在哪块去了。”
孟中由从疼痛中缓过气来说:“老兄,不但祭旗的血让你失望,等会儿用来解恨的心更会让你失望。”
郭大南放下刀子,扒开孟中由的胸腔往里掏,掏来掏去,他回过头,对周秋鸣说:“谷主,他他真的没有心,里面只有一个泥块丸子。”
周秋鸣听了非常吃惊说:“啊,没有心?人没有心怎么活?”他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人:“咱们去把‘三生镜’请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率领着十多个人来到小溪边,身子伏下,各用嘴含了一口溪水喷向小溪中央,白浪散处,一块石镜缓缓升起,周秋鸣手一摊,恭敬地说:“有请三生镜为我们答疑解惑!”不多时,那块石镜化为饭钵大小,飞入周秋鸣的手掌之中。
周秋鸣举起镜子回过身照向孟中由,这面镜子果然神奇,背着月光,它却发出了比月亮还耀眼的光芒,上面现出几行诗句,周秋鸣高声朗读:“三生石上旧精魂,吟花赏月不用论,惭愧情人来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大家围过来一看,只见镜子里孟中由依旧是一个人影,白白净净的,孟中由伸过头仔细一看,觉得自己当兵一年来瘦了许多,于是啧啧两声,咏唱:“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哟嗬,还唱上歌了没有心,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再说!”郭大南又拿起了刀。
“慢,你们看!”翠姐儿指着镜子叫。大伙儿又把头凑了过去,郭大南瞟了两眼说:“看得很清楚了,还看什么看。”
“这,真的怪了”同时说这话的是周秋鸣和常大伯,他们吃惊地盯着镜子。郭大南等人转过头再仔细一看,果然镜子里孟中由的双肋后背隐约生出了两只翅膀,轻轻上下扑腾,象一只正在跳舞的大鸟。常大伯对周秋鸣说:“一只没有心的大鸟?难道说,他他就是那只私藏了中千公舍利子的鸿雁?”
周秋鸣看着孟中由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在思索着什么。
常大伯几步纵到孟中由面前,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骂:“你,该死!太该死了。你睁眼看看,现在这个世道变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你当年违背了中千公的意愿,今日天下苍穹会这个样子?哼,千刀万剜都不为过,我们天地间苍生百灵都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哼,敢做不敢当,还胡乱发誓许愿,今天活该你血尽而死!我呸!”他朝孟中由猛吐了几口唾沫,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大南问周秋鸣:“谷主,咱们现在怎么处置这个小子?”周秋鸣低头没有说话,好一会,他手一挥:“先关押起来。刚才常大伯说的那只鸿雁,只有通过他才能找到中千公舍利子的下落。在情况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恐怕把事情搞糟糕了。”
周秋鸣又带领着众人恭敬地把“三生镜”请回溪中,围观的翠衣人渐渐散去,各自回家。翠姐儿正要离开,眼瞅着孟中由已经全身虚脱,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地上盛着自己鲜血的盆子,嘴里发出嗷嗷的轻微叫声。她走上前去,问:“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很痛?”
孟中由朝盛血的盆子呶着嘴说:“快给我喝!”
“你渴了是吧,那我去给你端碗水来。”
“不行了,快给我喝”孟中由已经有气无力了。翠姐儿连忙走上前去依言端起脸盆将鲜血倒入了他的嘴里,他大口大口咽下,眼看着有几滴漏到了地下土壤之中,便连声叫可惜。旁边郭大南睁大了眼睛:“你不会是蝙蝠吸血鬼转世吧?”
几个翠衣人把孟中由关在了一间空着的房间里,里面什么也没有,只铺了一张草席。孟中由困意上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倒下就睡着了。不多时,门锁一响,翠姐儿闪身进来,叫醒了孟中由说:“你还真行,这里也能睡得着。”
孟中由说:“那有什么办法,既来之,则安之。有人做过实验,同样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鸡,那只总跳着想出去的鸡会很快因为焦虑而死亡的。”
翠姐儿忍不住一笑说你赶快走吧,难保他们明天会怎么处置你。孟中由说我走不了了,翠姐儿问他为什么,他一指胸腹:“你看,我这里虽然不流血,但是伤口太大,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愈合,里面的内脏大小肠子都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