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中由接过票,有些想笑。转身正往公园里走,那摄影师却又跟上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忘了一件事了。”
孟中由皱了皱眉头说:“是不是还要交钱,你早说嘛。这一招促销手法我见得多了。”
“不是,不是。”摄影师连忙解释说:“我刚才忘记说一句话了:祝你们爱情之树常青,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祝你们今天玩得痛快,今生过得幸福。”
孟中由听着有些象婚礼上的贺词,转身要走,张明在一旁嗤嗤笑着说:“他说的多好,是不是,中由哥哥?”
走进公园大门,是一条宽敞的青石马路,两旁的小门面里老板们在吆喝叫卖着各种花里胡哨的小商品。拾阶而上,经过一座拱桥,桥下右侧是一座苏东坡的石像,衣袂飘飘,斜卧船舷,左手持诗书,右手抚盆钵,神态虽然颇为超然自得,但在孟中由看来,也含有几分苦涩和无奈。据说当年苏东坡被贬官到这里,百无聊赖,就在这西湖之上泛舟煮肉,不求快慢,只要炖烂,结果倒弄出了当地的一道名菜:“东坡肉”,此事还存诗一首为证: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拱桥之下的西湖碧波浩淼,一眼望去,心旷神怡。孟中由和张明坐上了湖中的游船,轻轻划起浆儿。
张明忽然伸手捂住了孟中由的脸庞,心疼地说:“看你,这几个月来为了给我赚学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你骗不了我,我摸得出,瘦了好多哩!”
孟中由摇摇头说:“没事,你学习舞蹈也是很辛苦的。要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不是说下个星期你就可以巡回演出了?哈哈,那时候你的美梦就能实现了。”
张明“嗯”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事欲言又止。孟中由问她,她也不说,孟中由转眼看见她鞋子里挤得满满的,就用手去摸,问这是怎么搞的。张明“哎呀”叫了一声说:“轻点,我脚尖磨破了,所以用纱布裹着呢!你刚才不是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吗?不刻苦学习,怎么对得起你辛苦地上班干活呀?到时候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我不争气,我可受不了。”
孟中由犹豫片刻,掏出那双白色的舞鞋递过去说:“我本来想送你几件漂亮的衣裳,不过又没有欣赏的眼光也许你天天跳舞都跳得烦了,我还送给你这个,不会”
张明接过舞鞋,用手在鞋子上一摸,只觉得绸缎光滑,柔软可人,她脸上笑容忽然止住,一阵微风吹来,她拢了拢额前的长发,突然双手扼住孟中由的肩头,冲他大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孟中由吓了一跳,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张明这么凶巴巴的样子了况且,难道说对她好一点,也是错误
“明妹子,我”
然而,张明却又猛然抱住孟中由,呜呜哭泣起来。
这时小船已经来到了湖心,船舷下流水脉脉,头顶暖阳轻照,花红柳绿,燕雀斜飞。
“你怎么了?”孟中由连忙把木浆放在一边,问。
“没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今生今世居然还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张明的头被孟中由抬起,抹了抹满腮的泪水,笑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傻瓜了吧,你,是不是今天坐了一次免费的游船,就算是什么好生活了?”孟中由哈哈笑。
张明却没有笑:“真的,今天我实在太高兴了。你知道么,我从小就喜欢跳舞,有一次也是象现在这样跳得脚都烂了,就悄悄从床上扯了一块棉花裹住,后来被爸爸发现后还挨了一顿好打。好时候起,我就梦想自己将来能有一双漂亮的好舞鞋。前两天,学校通知我参加巡回演出,我正愁缺少一双象样的舞鞋,没想到你今天真的就送给我了!”
孟中由搔了搔头说:“别表扬我,实话实说,这次我又是歪打正着,无心的。”
张明说:“不管怎么样,为了感谢你送给我这件珍贵的礼物,从今天起,我每天为你折一个幸运星,听说只要积满了一百个幸运星,这个人就会心想事成,幸福安康。”
这时,公园的工作人员划着大船给免费的游人们送来了盒饭套餐。
“来来来,这可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美味佳肴。”那个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小伙子先递过一盒给张明:“来,女士优先。”他并没有发现张明眼睛看不见,仍然伸出了双手,递到了张明的面前。张明却鼻子一耸,蓦地转过头,俯身趴在船舷一角吐出了几口酸水。随即对着那工作人员大声骂:“你你搞的这是什么臭东西”
孟中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张明这样失态了,有些奇怪,就替她伸手去接,一边说:“这里有名的美味佳肴应该是‘东坡肉’吧”他话还没有说完,鼻子也感到十分难受,赶紧好一阵呕吐,甚至把刚接到手的盒饭也扔到了湖里面。
那个工作人员小伙子连声惋惜说:“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好的饭菜不喜欢吃这个可以换另一份嘛,居然一齐做出这种呕吐的样子,动作实在太过夸张!”
孟中由捂住了鼻子,头偏得远远地说:“这是什么菜?不是‘东坡肉’?”
“你们只知道西湖这里有个出名的‘东坡肉’,却不知道我们淡阳西城区还有个‘飞鹅岭’,传说许多年以前,在山岭上有只瞎了眼的雌天鹅东奔西跑寻找不到自己失散的伴侣,悲伤欲绝,仙人说这是对他们违犯约定的惩罚,雌天鹅问仙人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解脱罪过,仙人说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于是这只雌天鹅请仙人以自己的身体做成菜肴,分给当地的百姓们食用,期望他们夫妻能够得到天上人间的谅解,早日团聚所以,我们这里的‘叉烧鹅饭’有情有义,相爱的人吃下去之后将永不分离,真的很有名气呢!算了,算了,看你们厌恶成那样,讲再多也没有用,哈哈,你们运气好,这里刚好还多出一份东坡肉,喏,拿去吃吧。”
孟中由和张明接过“东坡肉”盒饭,这才吃了起来。张明嘴里嘟囔着:“真的是奇怪,刚才我们为什么这么讨厌闻到‘叉烧鹅’饭的气味?”
孟中由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所有的人都不能吃那些鸡呀鸭呀带翅膀的东西如果细想一下,可能与我的前生有关系吧至于你,难道说前世也是天鹅?哈哈,可惜咱们今生都不是,不然我们就不要划船,直接跳下湖里去,可以‘白毛浮绿水,绿掌拔清波’了。”
“如果能够象飞鹅一样长着翅膀,那我可就不甘心只在这湖里面游水了,咱们飞到天上去,多快乐!”张明一伸手说:“把刚才在公园门口照的相片拿来给我。”
孟中由本来想说你又看不见,拿了干什么。但他终于忍住,把相片递了过去。张明接过来,用手在上面抚摸了一阵说:“你一定心里在说‘哼,你又看不见,拿了相片干什么’吧?”
孟中由脸上一红,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想的她都能知道。
张明把相片稳妥地放进自己的衣服里面口袋说:“这可是我第一次跟人合影照相,很有纪念意义,我得好。”她忽然又皱起眉头捂住胸口,孟中由问她怎么回事,她笑了笑,轻声说:“好奇怪,相片放到我胸口这里,我的心就好象跳得特别快了!”
且不说孟中由与张明在一起度过了如何快乐的时光,这几天,管四俅接二连三地往警察署里跑,田署长看见他,又惊又怕说:“署里已经开过领导会了,决定让你担任巡视员,享受副署级待遇,这下满意了吧?你就别来闹了。”
管四俅摇摇头:“不行,这次来,我是为了让一个有能力的小伙子进到咱们警察署工作。”
田署长这才松了口气,放弃了夺路欲逃的姿势,笑着说:“原来管队长也是想来替人走后门。”
“就算是吧,咱们警察署在你的手里进了那么多人,一个会干正经事的都没有,我想填补这方面的空白。”管四俅说。
田署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听说管四俅想要招进来的人是孟中由时,连连摆手说不行:“这个人在部队当兵的时候就随意妄为,还受过打击坐过牢,现在又让他来当警察,成何体统!不行,肯定不行。”
管四俅狠狠地看着他:“老田,你招进来的那些人劣迹斑斑,其中有的人不但坐过牢,还在我手里曾经几进几出!现在看着他们都和我坐在一个办公室,我早就恶心地想要发飚了。好,你不同意是吧,我把这些人的档案、还有我手里曾经保存的案卷一起拿到省里去,让他们去处理!哼,当然,还有一些人连档案都没有,你索性帮他们造了个假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说那个叫什么周文的,这小子非说自己才二十岁,他奶奶的,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已经起码三十七、八了,还装嫩?我们去验验骨龄就什么都知道了,未必他有十七、八年是在妈妈肚子里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