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的胡来猛地破门而入,可眼前的情景再一次把众人都惊呆了,特别是唐漠然。
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张霞的父母。比起三年前,他们确实老了许多。两鬓的头发也花白了不少。看着她的母亲哭得如此伤心,不难看出,张霞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回过家。也对,凭着大家对张霞的了解,就她那认死理的劲,既然选择了,就不会有回头的一刻,尤其是碰到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看着三年未见的女儿,做母亲的自然已是泣不成声,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而他的父亲却是不露声色地严肃地站在一边,看上去有些愤怒。
这当然是赫光华做的好事。当他听着胡来介绍着张霞的一些近况时,才突然想起张霞的父亲也是A城的一个老板,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也因为工作上的事务而有过几面之缘。于是他便联系了他在商会的助理,让她把这些情况与张父交流一下,尽快安排时间到医院来一趟。他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这至少也是缓解一下张霞的痛苦,减轻朱丹与唐漠然的愧疚的一个机会。
见着这一行人进来,场面没有丝毫的缓解。张父朝赫光华恭敬地看了一眼,而张母刚抱着女儿在那哭着。
“孩子,回家吧,啊!”母亲边哭边劝说着。
“不,妈,我对不起你们,我给我们张家抹黑了,我没脸再面对你们。”张霞越哭越厉害,看着这些个旁人都鼻酸泪涌。
“孩子她爹,你就知道傻站着,就不会说两句话!”张母冲着站在一边的张父叫着。
“说,有什么好说的。从她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
张霞更是难抑心中憋屈,努力收住自己那呼天抢地的哭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已汇流成河。其实她并不怪自己父亲的无情,她心里很清楚那件事的后果。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不争气,让家人跟着蒙了羞。想她张家也是A城的有头有脸的门第,经她这么一折腾自然也都颜面扫地。假若这些痛苦加她一人身上,她也决无怨言,那也都是她应该承受的。可看着她那日益憔悴的母亲,她只能无助地默默地流着眼泪。
“你们这是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都这么犟,这让我怎么活啊!”张母无奈地在那里哭喊。
哭喊声早已打破了医院的宁静,医生与护士走了进来,本欲制止,却也先被这场景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病人家属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这里不能大声喧哗,会影响医院病人的疗养。”一名护士抹了抹眼泪上前对张母劝慰着。
可情绪已经失控的张母怎么劝也没用,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哭着。这时,赫光华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唐漠然却一把跪在了张霞父亲的面前。
“叔,是我没用,是我浑蛋,是我害了张霞。这些事情都错在我,我愿意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张父虽说对他有一万个杀心,但毕竟人家是市政府的人,跪在他面前算什么回事。他赶紧弯下腰去扶。
“我知道,当初我犯下的错误是不值得大家原谅的,但我也不想伤害更多的人。这些时间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除了深深地自责,我也想过怎么来赎罪。但我没有办法,我能力太渺小了。我并不想乞求你们的原谅,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再因为我曾经的错事而受到连累。”唐漠然哭泣着在那里说着。
“连累!真不敢当。这只能怪我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张父直起了身子,话语明显带着深深的怨恨。眼前的这个人,他当然恨不得千刀万剐。他不但毁了他孩子一生的幸福,毁了他本来美满和谐的家庭。这些年让他受尽了折磨,饱受着思女之伤痛。这一切所造成的伤害,岂能那么轻易就原谅。
“我知道你们恨我,你们怨我,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但也请就此为此,这一切我一个人来承担,我自己的债我自己会偿还。”
“偿还,好啊!你拿什么偿还?我女儿的幸福,我们全家的幸福。”张父也完全被激怒了。他再也无法容忍这些说大话而不负责任的说法。
“爸,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罪有应得,是我不孝,让你们受了这么多的累。是我给张家丢脸了,这一切都怨我,怨不得别人。”张霞哭泣着从母亲的怀抱中挣扎出来,也跪到了她父亲的面前。看着这一切的众人,都不敢出声,这里的空气显得格外的压抑与凝重。
“我没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女儿,辛辛苦苦地养育着二十几年的白眼狼。你不配叫我爸。”张父抽了抽被张霞拉着的裤腿。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所以这些年我并没有打算回家,是怕惹你不开心。我并不是铁石心肠,我也想有个家,我也想有个地方可以安歇,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依靠。有人关心着,有人在乎着,有天天关心我饿不饿的妈妈,有时时提醒我注意安全的爸爸。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再属于我,我是一个罪人,我不配拥有这些。对不起,对不起……”张霞再一次无法自控的失声痛哭了起来,那哭声穿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撕碎着每一个可以跳动的心。这些年她经历过的痛苦有谁能懂,又会有谁疼惜。她一直是一个人默默地勇敢而坚强地承受着这一切。
“傻孩子,我们天天盼着你回来,我们并不怪你。”张母过来扶着张霞起来。张霞死活不让。
唐漠然此时无话可说,因为他说再多也是无用的。张父自然也是一时难以平息这许久的愤怒。场面陷入了僵局,病床上的朱丹以及站在门口发呆的六人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此时,值班医生过来查看病人情况,见状便一边安抚,一边安排他们到办公室去休息。
办公室的确很宽敞,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锦旗。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两条长长的木椅,一张原木的办公桌摆放在靠窗的位置,上面还有不少奖杯。与办公桌相靠近的地方同样有一张小桌子,小桌子那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这显然是这位医生的助手。而他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家,遍布沟壑的老脸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皱纹,深陷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声音柔和而且笑容可掬,不过皮肤却是那么红润而有光。当大家都坐定后,他让助手给每个人都泡了杯热茶后,便让她回避了。他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一个人在那里静静地用他那笑眯眯的眼睛来回地打量着他们。裙子有些受不了这里的压抑,就回到病房照顾朱丹去了。林宛萍则留在张霞母女身边。
“你们愿意把你们的情况和我说说吗?看看我这老头子能不能帮到你们。”老医生把众人打量了个遍,眯眯笑着的眼睛始终配合着他那张让人觉得舒坦与踏实的老脸。语速很慢却显得如此地真诚。
“不好意思,是一些不便启齿的家事。”张父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好打听了,起初我以为是病人在医院遇到了一些什么状况。你们就在这里坐着休息,这医院也有很多病人,还是不宜过于吵闹,这得请你们理解。”老医生不急不慢地说着,那声音那面容怎么觉得都是如此地可亲可敬。
“谢谢你,是我们一下子没有注意这些,给医院添了麻烦。谢谢您。”赫光华赶紧起身为刚才的事连连道歉。
“行了,那你们就都在这里休息一下,不用太拘束,我去看看各个病房的情况。”说完,老医生便起身再一次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可这门刚关上就听到老医生在门外呵呵呵地说着话,听着却是如此地喜悦。这声音当然会让里头坐着的人感到不安。可这尽管听着有些不合时宜,但想到老人家那笑容可掬的言谈,众人也就不再多想了。
只是紧接着发生的这一幕,无疑是这一场暴雨过后,天边撑起的那令人神往的彩虹。这一切是那么地及时,又是那么地赶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