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随即被投入了阴冷昏暗潮湿的地下石狱。卡特琳娜本计划将他立即处死,省得再惹出什么麻烦,魅影却告诉她:“我刚才为了说动那只大王蜻蜓,答应将此人交给魔兽同盟处置,不过前提是它们的人必须在勇者大赛中有良好表现,所以这个人我们要先关押一段时间,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移交给它们。”卡特琳娜再一次无可奈何地悻悻作罢。
人们抓住奸细或者叛徒后通常会对其进行审讯和拷打,然而艾伦却无缘得享此“殊荣”。这是那只大王蜻蜓要求的,它担心自然联盟在审问这个预言中的厄运之子时会获悉关于黑色森林的深层秘密,虽然它也不知道这深层秘密究竟是什么,而它之所以会萌生这个想法,则是魅影不经意间提醒的。魅影必须保证艾伦安然无恙地离开自然城,这是他与黄金联盟继续合作下去的一个重要前提,也是他维系与私生女儿那若即若离、若有若无、若念若忘、若爱若恨的微弱关系的关键因素。
艾伦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批探视者。木须被贝芙妮央求得耳朵都起茧了,只好勉强同意她可以去探视,贝芙妮顺便带上了飘,明玥本来也想来,但是被她族叔光万道禁足了。“光明遗族的人去探望修习亡灵魔法的人,成何体统!”这是光万道的原话。看见她俩之后,艾伦咧着嘴笑道:“你们这是为我送行来了?怎么就没带点好吃的?”
“你现在还笑得出来?”飘又恨又怜地说。
“如果哭有用,我可以哭个三天三夜,可是那有用吗?”艾伦反问。
“他们说你是黄金联盟的奸细,到底是不是?”贝芙妮问。
“如果我说是,我们之间就存了芥蒂,如果我说不是,你们和别人就存了芥蒂,所以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的好,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艾伦说。
“你怎么这么看得开,就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飘都替他着急。
“他们现在都没弄清楚我究竟是奸细还是叛徒,但总不可能既是奸细又是叛徒。如果是奸细,他们可以拿我和黄金联盟交换一些东西,如果是叛徒,我毕竟为自然联盟立过大功,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都罪不至死,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艾伦轻松地说。
“我知道你不可能既是奸细又是叛徒,因为这两个罪名根本就是矛盾的,但他们就是这样给你定性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翻不了身,我们来的时候听见人们也都是这样议论你的。所以情况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乐观。”飘说。
“有希望才会有担心,担心希望无法兑现,既然你也说了,他们要把我的罪名定死,让我翻不了身,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无非就是一死,今天我死,明天你死,后天他死,终有一天大家都要死。”艾伦说。
“我现在倒有些相信你是奸细了。”贝芙妮突然说。
“为什么?”艾伦和飘同时问。
“你现在这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就不太像是一个投机主义的叛徒能有的,更像是一位打入敌人内部的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间谍。”贝芙妮说。
“你和他一样没正经,到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飘一个劲地埋怨道。
“你看他这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我说别的有用吗?”贝芙妮朝艾伦努嘴道。
这时艾伦说:“你们能来看我,我很开心,我知道你们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进来的。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觉得我现在还命不该绝。另外我有两件事想拜托下你们。”
“什么事,你说,我们一定办到。”飘立即说。
“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说一定办到,要是办不到怎么办?”艾伦打趣道。
“你要是再这么不正经,信不信我们马上就走?”飘恼怒地说。
“第一件事,铁拳把巧手大婶做好的蛇皮甲送来了,我寄存在一个地方,你去拿一下,其中有一套是你的,剩下的麻烦你带给我独眼海盗小队的其他队员,这也是我这个队长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艾伦颇为伤感地说。
飘把地址记熟于心后,认真点头说:“我一定帮你送到。”
艾伦又对贝芙妮说:“这是木须副盟主送我的,希望我能用它在勇者大赛上获胜,现在也参加不着了,你帮我还回去吧,我不想欠这个人情。”说完,他把骷髅王的移动王座递了过去。
贝芙妮迟疑了一下说:“既然他送你了,那就是你的,不用再还回去。”
“拿着吧,我不想死了之后还有人来翻我的尸体。”艾伦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牢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三人都明白无论艾伦是生是死,以后恐怕都再难相见,假使能够相见,也多半是以敌人的身份,而在今天之前,他们还是同生共死,一起战斗过的密友。
飘突然说:“要不,我们发动其他参赛选手为你求情,奸细也好,叛徒也好,你的功劳怎么也能抵过了,大不了让你戴罪立功,在勇者大赛上再赢一场来赎清你的罪。”贝芙妮脸上浮现出惨然的苦笑,她明白艾伦被抓的真正原因,知道现在是谁也救不了他。
“我不会再为自然联盟战斗,以前的功劳也不必再提了,就当我没有立过。”艾伦决然说道。
探视的时间很快结束,两人在狱卒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去,眼眶中忍不住泛起晶莹的泪花。艾伦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也有些湿润,他以前也经常和人离别,但如此动情还是第一次,他感觉要和这些人永远地别过了。有些人分开之后再次重逢还能像往前一样,有些人分开之后却再也回不到当初,甚至这个回不到当初的原因就是他们分开的原因。
没过多久,第二批探视者就来了,这次只有一个人。看清楚来人之后,艾伦先是吃了一惊,很快便冷淡起来,扭头不理睬对方。
“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探望你,你就不感动?”对方笑吟吟地问。
“你是否冒着生命危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把生命危险带给了我。”艾伦气哼哼地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夏舞。
“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不是给你留信示警了吗?”夏舞继续笑着说。
“你要是真好心,干嘛不当面说,不是心虚是什么?”艾伦反诘道。
“因为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泄露了,否则我就会有危险。”夏舞说。
“所以你就置我于危险之中?”
“你到现在为止,还没遇上真正的危险吗?”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处死了,还不算真正的危险?那你也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好了。”
“据我所知,你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处死,危险暂时和你还不沾边。”
“那你又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是把暂时不会有危险这个消息怜悯地施舍给我?”艾伦没好气地说。
“这次我们第三次见面,前两次我都劝说你加入黄金联盟,这次也不例外,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夏舞敛起笑容,正色道。
“我现在在大牢里,你让我考虑这个,不是让我往火坑里跳么。再说了,就算我答应了又能怎样,你还能把我救出去不成,待在大牢里的我对你们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艾伦不屑地撇着嘴说。
“你只要答应了,我们就能把你救出去。”夏舞说。
艾伦冷笑道:“你说你是黄金联盟的人,证据呢。我看你更像是自然联盟派来试探我的,只要我一答应,你们就拿到了我叛变的铁证,到时候任何同情我,想为我求情的人都再无话可说。”
“别傻了,如果真有人为你求情,你也不会被抓进来了。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所以进来之后一直都很平静,明显是不抱有任何幻想。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会大喊大叫,吵着要见这个要见那个,据我所知,你连这样的尝试都没有。”夏舞说。
“你对我的情况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艾伦话里带刺。
“我奉金破天大人之命来劝你投靠我们黄金联盟,又怎能不关注你的事情?”
“那你可否告知于我,我明明躲藏得好好的,怎么就被他们给发现了呢?”艾伦突然问道。
“这个……”夏舞支吾了一下说,“想必是你不小心暴露了行踪。”
“我没那么蠢,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蠢。”艾伦说道,他前半句话的意思是他不可能暴露了行踪,后半句话的意思则是你休想用鬼话来敷衍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夏舞说。
“你如果没诚意,我们就没得谈。”艾伦也不清楚自己行踪暴露的事情是否和她有关,于是就诈道。
这种事夏舞当然不会承认,于是也硬气地说:“信不信由你。至于我的诚意,我连续三次来找你,每次都受尽你的冷嘲热讽,挖苦挤兑,这还不够吗?”
艾伦眼珠子转了一会儿又说:“你准备怎么把我弄出去?”
“这么说你答应加入我们了?”夏舞见他终于松口,心道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禁不住喜上眉梢。
“我只答应你们救我出去,其他的一概都没有答应。”艾伦摇头说。
“我们救你出去还要你答应,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夏舞啼笑皆非道。
“没错,我不答应,你们同样无法把我救出去,现在我答应了,剩下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艾伦说完,便躺在牢房角落的草席上,背转过身,任夏舞说什么也不再言语。
夏舞叹了口气,退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