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把它放在地上,它又趴着吐了一会儿苦水,才艰难地抬起头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举手之劳。”艾伦故作轻松地说,虽然它吐出的东西散发出的恶臭都要把自己给熏晕了。
它惨然一笑,接着说:“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小恶魔,所有人都恨不得踩上我一脚,听我痛叫的声音取乐,你却肯把我救上来,和他们不一样。”
“你果然是个恶魔,不过怎么这么小,恶魔不应该都是高大威猛的吗?”艾伦打量着它的身躯问道。
“你说的那是大恶魔,我是小恶魔,咦,你难道不认得我们小恶魔?”它奇怪地问。
艾伦急忙搪塞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刚好经过这里,我们那里不允许有恶魔活动,一出现就立刻杀了,我只是听大人们偶尔说起过。”
“哦,”它点了点头说,“确实有很多地方不欢迎我们,拒绝我们进入,可我们又不是魔界那些家伙,我们也是地狱界土生土长的啊。”
艾伦刚想问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和魔界都扯上了关系,却又担心引起对方的疑虑,只好按捺住好奇心,岔开话题道:“你叫什么名字?”
“布鲁克,你呢?”对方问道。
“我叫艾伦。”艾伦说。
“谢谢你,艾伦,谢谢你救了我。”布鲁克再次发自肺腑地诚恳致谢。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他们竟要把你扔到海里去。”艾伦问。
“唉,”布鲁克叹了口气说,“我是青冥府的一名杂役,专门负责给大小姐养马,前几天却不小心把她心爱的青翼踏风马给喂死了,本来按规矩是要喂魔兽的,大小姐见我可怜,就让他们把我扔进海里喂鱼。”
“青冥府是什么?”艾伦问。
“离这里不远有一座青冥城,青冥城城主所住的府邸就叫青冥府,他们是北冥州三大势力之一,根本没人惹得起。”布鲁克说。
“另外两大势力又都是谁?”艾伦问。
“另外两家分别是北玄城的北玄府,以及白骨岭的白骨会。”
有机会倒要见识一下,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三大势力究竟实力如何。艾伦一边盘算着,一边好笑地问:“你既是专职马夫,怎么会犯下把马喂死这种低级错误呢,该不会是故意下毒的吧?”
“我可不是普通的马夫,我是一名有理想的马夫,我无意中查到一个古方,说是可以促进战宠进化,就偷偷配制了药,却没想到竟把马给吃死了。”布鲁克郁闷地说。
“你做事也太毛躁了,就算查到了古方,要进行试验,也得先禀告上面,征得他们的同意再开始啊,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成功了倒也好说,可万一有个意外,除死之外你还有别的出路吗?”艾伦奚落道。
“这个道理我岂会不明白,”布鲁克红着脸争辩说,“可是我的上司马夫长是个对上谄媚胆小、对下凶恶刻薄的人,我报告给他,他不仅不会往上请示,还会打压折磨我,怪我给他找事,这种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
“你平时一定吃了他不少苦头,所以才希望通过让喂养的马进化,获得大小姐的赏识,从而取代他的位置吧。如果报告给他,就算最后马进化了,你固然会有赏赐,但他管理有方,功劳更大,还是要压你一头。所以无论他会不会往上请示,会不会打压折磨你,你都不会报告给他,对吧?”艾伦猜测道。
布鲁克瞟了艾伦一眼,心虚地低下了头。
“走吧。”艾伦一边说,一边拔腿往前走。
“去哪?”布鲁克跟在后面问。
“这里最近的城市不就是青冥城吗,当然是去那里了,否则我吃什么喝什么睡在哪。”艾伦说。
布鲁克惊恐地连连后退,同时摇手说:“不行,不行,如果让他们看到我没死,这次会真的把我扔去喂魔兽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第二次。”
“你要是不敢回青冥城,附近的区域也同样不能呆了,只能远避他方,可是你就能保证在离去的途中不被人发现吗,发现了你照样死路一条。”艾伦说。
“无妨,”布鲁克说,“我只在晚上挑荒僻的路走,白天则刨个洞把自己藏进去睡觉,不会被发现的。”
“虽说你把主人家的马给喂死了,可那个古方能不能让我看看,说不定对我有些启发。”艾伦说。
“这个古方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原以为捡到了宝,现在才发现是骗人的玩意儿,你救了我的性命,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千万别去尝试,我是严格按照配方来配药的,结果还是把马给喂死了,所以我怀疑这个药方要不是假的,要不是错的。”布鲁克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张发黄发黑的兽皮纸,递给了艾伦。
艾伦接了过来,对布鲁克说:“我只是研究一下,看它的药理是什么,不会傻乎乎地去尝试的。”
“我得走了,趁着天黑多赶些路,早点离开北冥州,希望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布鲁克说。
“再见,后会有期。”艾伦向他挥手作别。
“后会有期。”布鲁克也边后退边挥手道。
布鲁克走后,艾伦按照他刚才的指点,朝青冥城的方向走去。老师让自己到了地狱界后想办法拜入幽火教门下,然后找机会接近幽火教的长老暗烬大师,利用他十年后的记忆来获取他的信任,让他充作自己在地狱界的靠山,然而自己初来乍到,对幽火教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加入,就算加入了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远接触不到暗烬大师那个层级,所以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熟悉地狱界的环境。他之所以把落脚的第一站选在青冥城,是因为大凡有城市的地方就会有秩序,有秩序就容易寻摸出生存之道,毕竟地狱界是出了名的混乱,谁知道在野外会遇上哪路煞星魔头。
天空星光黯淡,地面漆黑一片,因为担心被沿途的魔兽袭击,艾伦走得很是小心,还特意把暗影披风取出来披在身上,到了后半夜,见一路上也没什么危险,这才放下心来,全力奔跑赶路,到了天亮的时候,终于看见一座城池矗立在地平线上。这应该就是青冥城了,城墙有十几米高,长则一眼望不到边,全部用青色的巨石砌成,呈现出粗犷厚重、狂野不羁的建筑风格。等靠近的时候,他又发现城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印痕,有利器砍凿留下的,有钝物击打留下的,还有些并排三四道的,更像是巨型兽爪留下的,虽然经过了反复清洗,深紫色的血渍依然斑斑可见。这一切都说明,这里战事频繁,一点也不安宁。
一群身披甲胄、手持长矛的士兵正在城门口设卡收费,他们相貌怪异,身上既有兽类的特征,也有人类的特征,还有禽类的特征,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种族,艾伦猜想应该是不同种族混血杂交的后代。每位进城的人都需要向一个巨大藤筐中投进一个银币,和大陆上制作精良、花纹美观的银币相比,这些银币着实过于粗糙简陋,有的甚至连圆形外观和平滑表面都做不到。
因为大陆上的货币在地狱界不通用,反而容易暴露身份,因此艾伦是空手而来,不要说一个银币,就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正犯难的功夫,却见城门外来了一群人,个个胯下骑着坐骑,为首一位鹰鼻鹞眼、面相严峻的青年,骑着一头血眼寒甲犀,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看都不看周围人一眼,直接倨傲地对士兵说:“去告诉你们大小姐,就说北玄府的黑鹰公子前来拜会。”
士兵们一看这阵仗,急忙派人去禀报,不一会儿就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出来说:“大小姐今日有要事在身,无暇接待,请公子先行在旅店住下,她将于明日登门拜访。”
青年先是不悦地冷哼一声,接着便冷嘲热讽道:“青鸾自拜了烈风老祖为师,本事长了多少不知道,这架子倒是越发大了。只怕我下次再来,连你们青冥城的城门也进不去了。”
管家素知黑鹰公子凶名,心中虽然不忿,却也不敢流露出来,只是一个劲地赔笑说:“公子有所不知,大小姐最心爱的坐骑被一位不开眼的奴才给喂死了,她正伤心难过着呢,今日实在不宜会客,还请公子海涵见谅。”
青年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坐骑,轻蔑地说:“一头畜生而已,也值得落泪伤悲?青鸾终究不过是个娘们,就知道哭哭啼啼,现在只不过死了头坐骑,以后要是死了丈夫变成寡妇,岂不是要哭瞎双眼哭断肠子!”
管家见他的话越来越难听,于是强忍怒气,低声说道:“公子请入城吧。”
青年双腿一夹,他胯下的血眼寒甲犀便迈动蹄子往城门走去,他的随从们大摇大摆地紧跟其后,当他们经过时,艾伦机智地尾随了上去。士兵们见他要往城里混,刚想阻止,却又担心引起黑鹰公子的误会,惹恼了他,又见艾伦不过是个小孩子,料想只是图个省钱,谅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也就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