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加洛林家族的人。”玛格丽特平静地说。一旁的艾伦听了,不由得撇了撇嘴。
“加洛林?”文森特努力从大脑中搜寻着,突然失声叫道,“天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加洛林家族是法兰克皇室吧,难道您是一位公主殿下?”
玛格丽特略带矜持地说:“我更喜欢朋友们称呼我为玛格丽特,这样比较亲切。”此时艾伦恨不得天上有一道闪电落下,把眼前这个装得过分的女人劈得皮开肉绽,焦黑冒烟。
“原来您真是位殿下公主,失敬失敬!”文森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玛格丽特轻摆手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公主,我还是喜欢朋友们直呼我的名字。”
“那好吧,”文森特稳定了下情绪,努力表现出一名海族青年俊彦应有的风度仪态,“玛格丽特,你是刚来的吗,我前几天在城里并没有听人提起过你。”
“我也是今天才到,一进城就忙个不停,直到现在才有功夫闲下来喘口气,不过等会儿又得忙了,估计晚上都不会有时间睡觉。这次洪灾波及的范围如此之广,造成的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如此之重,也不知何时才能挺过去。”说到这里,玛格丽特脸上禁不住愁云密布。
艾伦插话了。“所以你就忙中偷闲,来找我聊天说话,好排遣心中的烦闷?”
“找你聊天能排遣烦闷?恐怕是徒增郁闷吧。”玛格丽特白了他一眼,挖苦道。
“原来不是来聊天排闷的,那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来向我讨主意了?”艾伦又问。
“呸!”玛格丽特啐了一口道,“有我大哥居中坐镇,我哪里还犯得着向你讨主意,而且你的主意多半还是馊主意。”
艾伦哈哈大笑着说:“明明是有求于人,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它,半天不肯介入正题,那一定是借钱来了。”
玛格丽特先是脸一微红,却又马上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不是要钱,而是催债,你之前可是承诺捐一笔巨款来赈济灾民,既然应了,就自动构成契约,我现在不过是按照契约行事。”
“要钱可以,可既然希望别人掏钱,就不能摆贵族大爷的臭嘴脸,”艾伦说完之后,觉得言语似乎有些尖酸刻薄,便又问,“你们的资金缺口大么?”
玛格丽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要强撑面子的时候,只好黯然说:“财政部发行的赈灾债券,在各大银行那里普遍遇冷,举办了几次募捐活动,豪门贵族们也不怎么感兴趣,现在筹到的钱连预计花费的十分之二都不到,很多物资都是强行赊欠,征调的人手也都没有发工钱,很多地方已经抗议表示不干了。如果后天再没有大笔资金注入,赈灾行动就只能被迫停止了。”
“什么!”文森特有些懵了,“法兰克帝国不是号称人族之中最富有的国家吗,就算这次灾害损失特别巨大,赈灾资金有缺口,也不可能连一半也拿不出来吧。”
艾伦笑着说:“各大银行都有钱,各大家族也都有钱,甚至皇室也有钱,不过大家都明白赈灾不同于投资,这钱拿出来除了赚点没什么实际用途的虚名美誉,基本就相当于打了水漂,所以谁都不肯做这个冤大头。”
文森特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又说:“只要是钱能办到的事就不是事,相反好名声却是无价的,如果能用钱买到好名声,花多少我们也愿意。”
“这么说,你们海豚族愿意出钱赈灾?”玛格丽特惊喜地问,她早就从索菲亚和艾伦口中获知海豚族是海洋中的巨富。
文森特刚想答话,却听见艾伦捂嘴咳嗽的声音,知道是在示意自己不要绕过他擅自做主,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一边是法兰克帝国的公主,如果能搭上她这条线,赢得法兰克皇室的感激和好感,以后海豚族在大陆发展无疑会顺风顺水得多,另一边却是和自己相熟却又不怎么令人放心的老朋友艾伦,他曾经代表光明教会出使海族,背后的势力同样深不可测,如今的海族使团也仍然是由光明教会接待,得罪了他,恐怕就不是没有好果子这么简单了。
玛格丽特看出艾伦在暗中阻挠,先是用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接着又微笑着对文森特说:“如果贵族能在此危困之际伸出援手,无论是法兰克皇室还是法兰克人民都会对贵族的恩情感激不尽,等洪水完全退了,我邀请您去巴黎做客,奉您为座上宾,您看如何?”
文森特刚有些意动心摇,艾伦就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法兰克人民是否感激我不知道,但法兰克皇室绝对不会感激,因为开国大帝查理曼传下的象征皇权的权杖和皇冠六百年前就被海族抢走了,至今仍下落不明,这一直被法兰克皇室视为奇耻大辱,现在皇帝头上戴着的和手里拿着的还都是仿制的赝品呢。她现在有求于你,且没有外人在场,自然是什么好话都讲得出口,你该不会真以为法兰克皇室会公开向你们感恩致谢,且把你奉为座上宾吧。‘那样也行,先把我们的权杖和皇冠还回来。’”艾伦捏着鼻子,模仿着法兰克人的口音尖声尖气说道。
“就你多嘴!”见艾伦打乱了自己的如意算盘,玛格丽特生气地朝他吼道。
不过文森特还是被这一席话给警醒,他猛然意识到,海豚族也好,海族也好,在大陆上不仅没有任何根基,反而还结下过刻骨铭心的仇恨,虽说经过六百年的岁月洗礼,这仇恨已被历史尘埃给层层掩埋了起来,但只要经有心人的挖掘并大肆渲染,与发生在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须知人的思维能够跨越一切时间与空间的阻隔,瞬间抵达事物面前,哪怕是虚构出来的、并不真实存在的事物。除了艾伦以及他背后的光明教会,其他人和势力无论有没有实力,都缺乏与海族合作的意愿决心和思路规划,勉强去迎合他们,未必能带来想象中的收益。想到这里,文森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然而他也不愿拂了玛格丽特的面子,于是念头一转,思索出个两全之策。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与艾伦是不是经常开彼此的玩笑,有时候还开的比较过火?”他微笑地问。
“是啊,怎么了?”玛格丽特疑惑道。
“那就是了。”文森特松了口气说,“刚才你没来的时候,他还苦口婆心地劝我捐钱赈济灾民呢,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箩筐,唾沫星子都差点说干了。现在见你来了,却故意装得推三阻四,百般不情愿,其实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真的吗?”玛格丽特问艾伦。
艾伦见玛格丽特眉宇间有焦急之色,也收起了戏弄的念头,正色道:“没错,文森特这次来大陆,随身携带了不少海族出产的珍稀宝物,我们计划在巴黎举行个慈善拍卖会,所得款项全部捐出来赈灾。贵族们掏出真金白银,既购得了大陆上难得一见的珍品,又用实际行动支持了赈灾,面子里子都顾到了,肯定会踊跃参加,这可比号召或强制他们捐款好多了。如果能借此带动更多的人,说不定困扰你们的资金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以我对贵族们心思的揣摩,发生这么大的洪灾,很多人心里多少还是有所触动的,还是想捐些款的,但一方面舍不得,另一方面也怕别人说他们是傻子憨货,净出风头,别人不爱国就他们爱国,这样以后就会被贵族圈排挤。但如果我们能营造出一种大家争先恐后捐款赈灾、解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的舆论氛围,他们再不舍得,为了不落人后,遭人耻笑,也还是会忍痛捐款的。”
“慈善拍卖这个主意很妙!”玛格丽特忍不住拍手称赞,“现在的问题就是很多人都有捐款的意愿,但却顾虑重重,化不成实际的行动,如果能用慈善拍卖的方式让他们掏出第一笔钱,这个心理障碍就算攻破了,以后再让他们或其他人出钱就会容易得多。”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艾伦又犯难地说。
“什么难题?你快说。”玛格丽特催问道。
“你知道的,文森特带来的都是海族最上乘的珍宝,如果不能在最隆重高贵的场合展示和拍卖,就会降低它们在不识货的人们心中的档次,如果那样的话,文森特就不是太情愿拿出来,而且就算拿出来也拍不出好价钱。”艾伦充满顾虑地说。
玛格丽特哪里还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于是直接就问:“说吧,你们想在哪里拍卖?”
“凡尔赛宫内的登基大厅行不行?”艾伦试探着说。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里,”玛格丽特说完又加了一句,“因为巴黎其他的好地方你也不知道。”
“还有卢浮宫的一号展厅。”艾伦又说。
“到底选哪里?”
“先在卢浮宫的一号展厅内展览三天,然后再在登基大厅内拍卖,你总得给买家一个近距离参观和回家商量讨论的时间吧。”
“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玛格丽特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这么说你不同意?”
“同意,我哪敢不同意,现在有钱就是大爷,在金钱面前,什么权力,什么艺术,统统得靠边站。”
“小姑娘,我得批评你,这种拜金主义观念千万要不得。”
“你还来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