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8
早上居然被冻醒了,挣扎着起身关上窗户。窗外大风卷起云飞扬。想起陆恬昨天才跟我抱怨的:“今年的天气实在是玄乎,风太大了,简直是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嘛。”
不得不说我也真心不喜欢这种天气,无论是走在春风秋风东风中,只要瞬间被刮的凌乱的不成人样,我就忽然的愤怒了。觉得怎么的呢、这么大体重竟然也压不住阵了。
今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即使是三个人并排走着还是觉得快要被风吹走,比如此刻正紧紧挽着我的胳膊的旅乔,我已经开始怀疑风要是再大点,为了防止刮跑,她会不会开始掐我了呢。
“明天就是陆恬生日了。”旅乔挽着我的胳膊轻轻说了一句。
“是啊,阴历十月初三。不过她近来情绪这么糟、、这次生日我们是不是该隆重一点?”
“怎么隆重??我拒绝给她当跆拳道陪练……”沈霓一边涂护手霜一边警觉的回答。
旅乔继续:“不过说起来陆恬最近实在是太安静了,要不我们给她制造个惊喜,开个party热闹一下?”
“她现在窝在我家,怎么制造惊喜啊,”沈霓接过话头,然后想了想又看着我说:“那地点就设在你家…就去你那里好了,只是你公寓里还有田韵啊,她介意吗?”
“太好了,她肯定不介意。我这就去告诉她……”旅乔抢先回答,随即拿出手机到旁边打电话。
是呀,差点忘了最近旅乔跟田韵走的特近这茬子事儿。怪不得听见沈霓咬牙切齿的说:“旅乔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妖精!”
……
下午就开始着手准备。我负责去商店买两百只粉色的心形气球,一回到家便开始找急忙慌的往里面充气,不一会儿就一地的饱满和粉嫩。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一地的粉嫩过于梦幻,导致田韵下班回来,一推门便瞠目结舌的问:“张雨名,你、、这是准备要跟谁求婚么?”
顿时产生了一种被人泼了盆冷水的荒凉感。我头也不抬的使劲踩着气球充气泵:“陆恬明天在咱们这里过生日啊!旅乔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是哦,不过看这一地的粉嘟嘟的,原来陆恬内心是走这个范儿的啊!”
“别感慨了,田老师,屈尊帮会儿忙呗。两百个气球,再这样踩下去我右腿就断了。”
……
大约用了两个小时,我们俩终于搞定了这两百只气球。然后海绵一样的瘫在沙发上,四周都是无孔不入的粉色,啊,多么娇嫩欲滴的画面,我想象了一下明天的场景,想必陆恬肯定会很喜欢。这时候旁边的田韵悠悠的来了一句,打断了我的想象:“我忽然好心疼我家王少然啊。”
“怎么说?”
“上次我和少然去太阳沟玩的时候,傍晚在草地上,他变戏法似的给我弄了一地的蜡烛,堆成我的名字。那天山风特别大,居然一个都没有灭。你看现在,区区两百个气球,就把咱俩累的跟狗一样…..想起来那天,我都只顾着自己感动了,都不知道他得提前多长时间准备……”
“迟钝而幸福的女人,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嘿那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你先自己个儿忙着、、”
“好吧,可是我有点饿了,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么?”
“哦,早上你买的鸡蛋饼,好像还在冰箱里。”
忙碌了一天,我想我特别需要一顿喷香的晚餐和一场喷香的睡眠。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吃的狼吞虎咽,睡的安稳酣甜。满心期盼着第二天的到来。
早上八点钟,我的手机响得震天动地。来电显示;陆女侠。
“喂,干什么啊女侠,我很累啊,眼睛都睁不开、、”我睡眼惺忪的接电话。
“哎,雨名,我做了一个恶梦,很真实的,我很后怕啊、怎么办怎么办、、、”
陆恬的声音显得有些幽怨。不禁让蜷缩在被窝里的我听得虎躯一震:
“什么玩意儿?哪方面啊?难道是有人偷了你的跆拳道服??”
“不是啊,是我梦见自己跟唐僧师徒打了一夜的妖怪。”
我忽然反省自己昨天睡觉为什么没有关机。为什么没有关机、为什么???
“……你跟唐僧师徒打了一夜的妖怪?那么请问陆大小姐你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白龙马么?”
“噢,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我打的妖怪居然是沈霓、旅乔和你,一个是蛇妖,一个是狐妖,一个是猪妖…”
“那我肯定是那个狐妖!!!”
“不,事实上梦里特别清晰的显示你就是那个、、、”
“陆恬你二大爷,我手机没电了,挂了!!!”
亏我昨天晚上呕心沥血的像布置新房一样布置party会场,居然在她梦里落了个猪妖的下场。姑且忍着,且等你过完生日咱再了结恩怨。
……
电话这头的陆恬放下手机,“搞什么,挂电话这么快,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那个蛇妖啊。”迎头看见旅乔。
旅乔已经收拾妥当,拎着一大兜聚会用的东西往外走。
“旅乔,我昨天做了个恶梦,你过来听我讲讲吧、、”陆恬看到了二次倾诉对象,好像瞬间被激活了一样的继续滔滔不绝。
“不了,我有事,你找沈霓吧,她比较喜欢听鬼故事~~尤其是一个跆拳道黑带智勇打僵尸的故事、、、”旅乔甜美的留给了陆恬一句话和一个微笑,便头也不回的无情离去。
“哎,你别走啊,我说,哎、哎…”陆恬追着旅乔的背影。
“奇怪,今天是周日,旅乔怎么这么早出门。”陆恬自言自语,然后抬头看着二楼最中间的卧室,房门紧闭,于是站在原地大声喊起来:“沈霓,沈霓,起床了啊,快下来听我讲故事……”
下午五点钟。
一切准备就绪。灯光,气球,条幅,鲜花,蛋糕,红酒,甚至还有田韵从王少然那儿搬来的香薰蜡烛。
终于将这一切布置好的旅乔、沈霓、田韵和我,这四只像是累死了的、僵硬的蜘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板上,打量着我们蓄谋已久的成果。
“我觉得自己的公寓此刻好像一个美丽的城堡…还是英国那种古堡…而我就是这个城堡里的公…”我不胜唏嘘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甭说下去,没有公主命还做公主梦、、就算是英国古堡,那你最多也就是住在这所英国古堡的老管家。还是个呆滞的老管家、、”旅乔应对了我一句。
“像,真像,像极了。”沈霓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
“#%¥#……%&……不是没力气我就一巴掌拍死你们。”我有气无力的应答。
“别闹了你们仨。已经快六点了,天马上就黑了。谁负责把陆恬给叫来?”田韵及时的抓住了重点。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都投向了我。尽管我非常不情愿,但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喂—陆恬,你来我边这一趟,我忽然不舒服。肚子痛。”我举起手机打电话。
沈霓听到翻了个白眼;“你的理由敢再牵强一点么?”
我扣下电话,无限委屈:“她跟树袋熊一样呆在你公寓里动都懒得动,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田韵笑说:“你可以跟她说你和我打了起来。”
“好吧,喂—陆恬,我肚子痛,而且我和田韵还快打了起来。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赶快来啊。”我又扶起电话接了句。
剩下她们三个面部扭曲而又声音响亮的问:“你刚刚没有挂断电话啊?!你这个二货!”
……
“快点,快点,陆恬说她五分钟后到。蛋糕呢,点蜡烛,快点蜡烛啊。”我站在门口放哨。
“我说你能冷静一点么,搞得跟打游击战一样、、”旅乔埋怨我,说自己被我搞得紧张兮兮的。
“快点快点,我已经看到她的身影了。”
田韵有些焦急:“糟糕,百密一疏啊,忘了准备打火机,没有打火机怎么点蜡烛?这怎么办啊?”
“你不是抽烟呢,火柴啊。”
“对对对,我找一下,快点儿点上,是多少,二十几根啊?、、都快点过来帮忙啊!雨名,你先拦着她….”
于是我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七手八脚乱作一团,外面的陆恬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赶来,而且,,令我非常震惊的是,我们威武的陆恬穿着睡衣就来了……
这是有多么担心我的安危……
知道真相的陆恬一定不会原谅我的、、、这可怎么是好,我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布满虚弱感,无力的跟此刻蛋糕上的奶油一样,苍白而又软绵绵。
“不是打起来了么,你站在门口干什么?难道被赶出来了?”陆恬一脸焦急的看着我,然后粗鲁的撸起袖子。
“等下,陆恬。我跟你说个事、、那个、、我知道你这么急匆匆赶来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其实我对你也不是没有感觉……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个事儿……我想要亲口跟你说我对你、、、”
事实上我为了拖延时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等一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我受不了这么大刺激……”陆恬捂着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下。然后抬起头,视死如归的看着我。
忽然发现,她误以为我要向她表白的表情还真精彩。
还好,此刻装在口袋里的手机终于发出了震动的信号。我的右手已经开始紧紧的抠着门框,随时准备发力。
“事实上,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顿了一下,继而又响亮的说道:
“我想告诉你的是——千难万险,与你并肩。不仅我爱着你,大家都爱着你!”
陆恬愣了一下。
我见势两手用力一推,面前的大门就开始缓缓的向两侧打开,过程缓慢而又悠长,夹杂着因为生锈而发出的轻隆隆的响声,居然显得仓促而又神秘。
柔和的灯光照射着,粉红色的气球挂满了天花板,条幅上写着“陆恬生日快乐!”,周围放着震耳欲聋的《生日快乐歌》…旅乔捧着蛋糕,沈霓拿着一束百合,田韵则拿着相机,三个人在悠扬的歌声中,缓缓的朝我们走来。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门口的陆恬。穿着维尼小熊睡衣的陆恬。
陆恬好像整个人都傻了。
音乐放完了,空气静默。只有灯光一闪一闪的照耀在陆恬看起来有些不服帖的头发上。
陆恬站在原地,足足愣了有十秒钟,然后我清晰的看到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她飞快的低下头,用手拭了拭眼眶,像是强忍住又似长舒一口气。接着又大笑着抬起头,伸出手臂,张开怀抱:“姑娘们,祝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们五个雀跃欢呼起来。
“谢谢大家~”陆恬再度有些哽咽,然后好像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蹲在地上捂着脸,委屈的不行:“张雨名你个蠢货,骗我过来。人家过生日呢,头没梳,脸也没洗。还穿着个睡衣。这副打扮就来了,真要了命了……”
“没关系啊,你什么样子我们没有见过。”
“就是啊,开心就好。”
……
的确是很开心的一个晚上,五个满面奶油、抛开体型来说,已经完全分不清楚究竟谁是谁的人在这所“城堡”里相拥,呐喊,高歌,对饮,狂欢。
而音响里则一直在单曲循环着那首《最亲爱的你》:
……
梦和现实的差距有的时候让你感到灰心
世界无情只要记得我在这里陪你
……
我最最亲爱的你擦去泪滴那片乌云已散去
我们一起走下去一起笑看沿途风景
我最最亲爱的你最真的一句永远守着爱着你
带着梦想前进珍惜那最初炙热的心最亲爱的你
……
我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就这么真心实意。就这一刻,觉得友谊真的该被歌颂万万岁。
真心希望这场狂欢,能给你的心里带来强大的慰藉。乌云散去,向前看吧,陆恬。
…………
而我,没有骗你。似乎,好像真的有点肚子痛欸。
凌晨四点钟,我已经开始上吐下泻,并且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旅乔是她们中第一个苏醒过来的。听见我的呻吟之后,随手摸了开关,该死,居然停电了。
但是她依旧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雨名你怎么回事,头上手心全是汗,为什么身体也在抖,是哪里疼吗?陆恬,你们快醒醒——”
“是、、我肚子疼、、、不行、、这会儿我想吐、、、”话还没有说完,一口污秽就喷涌而出,吐在了旅乔的身上。
而素来在我眼中,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此刻竟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也不管不顾自己,只是迅速的找出湿毛巾给我擦拭。
我原来觉得,喜新厌旧的旅乔,已经一门心思的扑到田韵身上,已经不会顾及到作为老朋友的我们三个。我吃醋,不满,厌恶和诅咒。而现在她关切的神情,以及慌慌张张忙前忙后的样子,着实让我自责不已、愧不难当。
这时候陆恬也醒了。说:“怎么回事?雨名怎么了。”
“我们得赶快送她去医院,她说肚子疼的厉害。”旅乔当机立断。
沈霓和田韵也应声醒了过来。
“我开车来的,快扶她起来,我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沈霓撂下这一句,拿着车钥匙,踉踉跄跄的摸黑就出了门。
“怎么样,能起来么?要不我背你?”田韵起身扶着我说。
“、、我自己走、、不用背、、我太重、、”我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你个蠢货,现在还在说这些没用的,我来。”陆恬一边弓着腰,一边扶着我试图把我放背上。
就这样,我被这三个人连背带拖的扶到了车上。沈霓一踩油门就把车甩了出去,接着马不停蹄的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十一月末的凌晨,灰的看不见光。
难得我以这么熨帖的姿势躺在车座上,浑身酸软无力,头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我只记得有很多只手拉着我的手。心里沉静的出奇,布满了踏实的安全感。仿佛这一刻就算是死去,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我想我现在的状态才真正的叫做“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