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上，张宇杨对伍元说：哥，我不读了，春节过完，我就和妈一起去你们那边。
伍元道：你爸妈不是让你复读吗？你怎么又不读了？要知道，外面没你想得那么好哦！你要对自己的前途负责！
张宇杨道：我知道，等打两年工后，我就去学厨师。
伍元知道张宇杨学习一直就不好，只好道：你自己想好了就好。
春节过去得很快，快得令伍元心慌，直到最后两天，伍元心中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大家张罗着去厂里报名，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大家决定把伍元送去距离住处只有两三分钟路程的灯具厂。
他们的理由是，经过去年几个月的总结，他们发现伍元还太过年轻，吃不下苦，所以要给他找到一份轻松的活。
穿过狭窄的巷道，巷道里尽是碎砖头和已然看不出模样的东西，即便是在温度零下几度的冬天，依旧是臭气熏天。令伍元十分费解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有人种了小菜，真可谓是寸土寸金啊！
巷道后，正对一茅坑，因此在这以后，伍元上班下班都得和茅坑擦脚而过。
这一天，那灯具厂的厂门紧闭。大家猜想着，这灯具厂有可能不是初七上班，是十二。于是回到家后，大家便忙活开自己的工作。
那一天天气晴朗，不到正午，年中所下的雪已然化得七七八八。不知因为化雪降温的缘故，还是怎么样，伍元总觉得浑身发抖。
父亲又提议道：“让伍元和王凡一起去开挤压机吧？”
其实，伍元看得出来，当父亲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二姨和二姨夫是百般的不愿，但碍于情面，只得应了下来。
和二姨一起挤上表哥开得摩托，伍元很快来到了二姨所工作的厂里。鸿丰距伍元去年上班的姚氏并不远，所以伍元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却是第一次见识大厂的开厂盛况。
跟随二姨来到办公室，有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正忙个不停，同时办公室里拥挤的人流也吵个不停，有本地话音的，也有普通话，外地话的。而伍元听到的最多是，去年年薪奖和今年是不是要长工资的话题。
伍元觉得很无聊，刚想走进办公室时，就见到二姨夫走了进来，伍元正想与其打招呼时，二姨夫对伍元视若无睹地饶了过去，和一陌生面孔握起手来：“你好！你好！”
伍元看那架势，颇有一番大老板的风范，只是他不懂，二姨夫的这风范又是从哪儿来的？
出了办公室，伍元顿觉呼吸顺畅了不少，见到表哥正跟随几个人朝厂里的工作车间走去，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就是，去研究研究那机器有何先进之处，伍元纳闷，同样操作工序的机器有什么好钻研的？
独剩下伍元一个人，伍元不断在厂房倒影和阳光里徘徊，站在阳光里，伍元会觉得温度太高，而站在阴影里，伍元又觉得好寒冷！
转头向一侧看去，无数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紧紧地挤坐在办公室前的花坛边上，混沌不堪的目光止不住地东张西望，可伍元分明看见，他们目光里已然没有了任何东西，就连目光四处扫射那也是身体本能驱动下进行的。
最后，不知为何，二姨总算是报名了，而伍元和王凡却未报名。
王凡未报名的原因是，好似厂里已经不缺带班的了，而伍元未报名的原因是，他应该彻底被遗忘了。
回来之后，二姨一家人就吵吵闹闹的，父母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母亲叹了一口气：“伍元还是去灯具厂吧？我们不指望你挣钱，你把自己养活就行了！”
而王凡最后和母亲一个厂去了。
伍元去到灯具厂的时候，是农历正月十三。当时家里人几乎全要上班，就剩下父亲一人在家，尽管伍元很不愿意，但依旧跟着去了。
找到老板后，父亲开始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开始向他表明来意，没想老板很快便欣然明悟了。他让伍元和父亲先去车间看看。
灯具厂并不大，分上下两层，伍元和父亲上到楼上后，先到了左边的大车间。
大车间里一头是仓库和试灯的工作地方，一头便是整流器车间。车间里放了同样大小的方桌，方桌上有一个铁架子，铁架上放了许多电线，而桌子上则是螺丝和各种工具。看了不一会儿，伍元二人来到右边的小车间，刚开始见到前面黑洞的屋，伍元还以为是被废弃了的，好在发现里面有人。
二十平方不到的车间里，有一流水线，还有一张在大车间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方桌。
第一次见到小老板的样子，伍元是这样记忆的。当他刚走进那车间时，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八几、带着近视眼镜、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沉默着拿着螺丝刀调着流水线的宽度，见到伍元二人时，他还表现出微微的不自在。
父亲问：“你是这里的车间主任吗？”
小老板笑道：“算是吧！”
小老板反问道：“你们是来找工作？”
父亲说道：“我们找到老板，老板让我们先来看看。”
好似生怕被误会似的。
小老板“哦”了一声，带领伍元来到锡炉旁边，道：“你要来的话，就是做这个，你先看看。”
伍元沉默着点点头。看了锡炉良久，他摸不到半点头绪。
又看到流水线上，很显然三个女生都是新来的，其中一人是落野本地的，另外两人和伍元是老乡，德阳的。
父亲对伍元眨了眨眼，道：“以后你来这里上班，又不脏，自己穿好点儿，早点耍一个女朋友。”
伍元苦笑：“我还小。”
父亲又道：“你以后就来这儿上班吧！”
伍元沉默。
重新回到办公室。老板热情打招呼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伍元沉默。
父亲道：“看他的样子，还有些犹豫不决。”
“哎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看样子，你也是刚从学校出来吧！现在在外面工作，要的就是工作经验，像他们，这里搞两天，那里搞两天，一年到头，钱挣不了，把时间也给耽搁了。”老板道。
“就是啊！”父亲接道，“你小子要文化也不是没文化，高中生，比我们好多了，在这多做一段时间，就不定就升职了？”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老板听的，而老板却似乎没听见这句话道：“我们这里工作轻松，一天加吃饭也才十小时，一个月也能拿两千多。难道你真想去那铝材厂吗？”
沉默良久后，伍元淡淡道：“我再想想。”
临走前，背后响起老板的提醒：“你一定要想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