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虽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但其实生活过得很凄苦,摆脱不了父母的束缚,自己也不够努力。师傅野心很大,但害怕担风险,害怕失败。张宇扬和刘涛,很实干,也很努力,但毕竟太小,对于未来一片迷茫,也没什么主见。”伍元道,“而我恰好弥补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缺点,但无奈没有资金,所以未来是一片茫然。”
我依旧没说话,等待着伍元继续说下去。
“2012年,我和师傅都从灯具厂辞职了,师傅去和他亲戚一起做生意卖海鲜,我和刘涛去了一家铝材厂,张宇扬跟随一坐包工头的表哥去了F省搞建筑,而至于小老板依旧留在厂里啃老。可我们都没做多久,师傅那边,好似生意不怎么好,也没赚到几个钱,张宇扬和表哥吵架,一气之下跑了出去,我便让他先到我这边。我和刘涛则是面临厂房搬迁,去到另一边的总厂后,很多人都不干了,主要是太累了。刘涛去的第一天又把手给弄伤了,于是我和他便一起辞职。最后我们几个再度走在了一起。”
尽管我潜意识里觉得伍元的事和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但提到他后来的职业,还有便是他在短短几个月内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却是产生了兴趣:“于是你们就一起开始创业?”
伍元点点头,道:“刚开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等我们才稍微赚了一点儿钱的时候,我发现大家都开始变了。师傅要攒钱回去建新房子,这个我能够理解,毕竟二十六七的人了,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而张宇扬拿钱买电脑后,整天就坐在电脑前玩CF,小老板毕竟是在有钱人家长大的,过惯了那种奢侈的生活,整日零花开支就是一大笔,只有刘涛要好一点儿,除了抽烟,别的倒没什么嗜好。”
伍元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我们刚刚建立起的基业就四分五散,直到最后入不敷出的时候,小老板提出要回家,我无法阻拦,毕竟我们的起步基金是他赞助的,以他的条件,也没理由和我们一起受苦。”
我说:“这很正常的。”
伍元微微苦涩一笑:“其实小老板也很可怜的。老板一开始和我们一样,也是做生意起步的,说起来,我其实很佩服他的,但到后来一有钱就容易花心,在外面有了女人,就想要和自己的结发妻子离婚。他妻子当然不愿意了,最后喝药自杀了。因此,我具有和小老板很相似的成长经历,和他相处后,我发现我的很多想法都和他一模一样,可到最后我和他的关系终究不能更进一步。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起余郁的话,我苦笑。
“发生这种事,其实,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刘涛了,他家里为他买房,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原以为可以让他快些挣点儿钱把账还清,可没想到最后会这样。把他送上远行的火车后,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哥们今年太背了,等哥们混出来了,再带你闯天下。他回道:哥们一点儿都不背,哥们要加油!我当时就哭了。”
看着伍元目光闪烁的样子,我问道:“你这几个月不是出国了吗?是不是发现了别的什么机遇?”
伍元无言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一年轻人走进咖啡厅,径直走到我们面前。据先前谈话的推测,我知道这便是那张宇扬了。
张宇扬附在伍元耳边耳语了几句,伍元站起身,向我道别:“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事,有时间改天再聊了。”
突然,伍元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我面前:“但倘若我出了什么事,你大可以拆开它,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确实是不想再和这个男人之间有什么瓜葛,但见到他一脸严肃地样子,我还是点头收下了。
结完帐后,走出咖啡厅,我早已看不到伍元的身影。
伍元对我讲的事情都很模糊,譬如当初在灯具厂里,他一口气就提到了很多人,但对于这些人的后来,他却一直未提。不过很快我便想通了,这是现实的生活,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注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生活。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条鱼,却坚信鱼跃龙门的传说,于是我不断地在水面练习跳跃,练习跳跃,最后却被渔翁捕捉到了。
这是一个极其荒诞的梦境,但当我惊醒的那一刻,我却没能笑出来。因为我突然发现,这才是现实的生活。倘若落魄在街边的乞丐不是王子而是普通老百姓,公主是绝对不会施以同情心的。其实这世上的许多东西,从一开始便已注定,再如何将其撮合揉作在一起,也是徒劳。
小老板放弃创业,继续颓废下去,依旧能开宝马奔驰,依旧山珍海味。
而伍元没了希望,便只能流落街头。尽管这么多年来,他比任何人都要刻苦,都要努力。
没有人发现他天赋异禀,就给他五百万,也没有通过真的执着下去,便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家庭,社会,还是个人,这一切又究竟是谁的错?谁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