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和伍元第一个家同一时期盖的砖瓦房,一座现代化的小洋房和砖瓦房对峙,还有一个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乡间聚会放电影、破烂不堪的礼堂,这个同时摆放在三格方位、几乎囊括了三代人生活的奇怪院落,便是我和余郁来到的第一个目的地。
余郁对我说:“那砖瓦房曾经是一所私立小学,而她和伍元便曾经在这里上过学。”
我趴在一个窗口向里面看去,里面确实是教室的样子,只是里面的木桌现在很少见了。那是一种四面都通了的长桌,每张桌子都能够坐上三四个人,而凳子也是一条长凳子。只是此时映入我眼帘的,除了对面墙上有一副彩漆出来的动漫画,便没别的什么吸引人的了。
我回过头向余郁问道:“后来这学校怎么了?”
“有公家在附近办学校,当然就办不下去了。”余郁道,“后来我们全都转到那个学校去了。”
我“哦”了一声,随手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相片,便想要离开。
但我发现余郁却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看向一块平地,在那发呆。
我凑上去,看了半天,也没看见那块地有何特别的,问道:“怎么了?”
“从小伍元的成绩就很好,但那时他还很活泼,脸上经常挂着笑容。我记得那时,他最喜欢和同学在那里打羽毛球,班上四十多人,伍元的羽毛球打得最好最高,时常把球打到房顶,害得老师隔三差五地爬上屋顶去捡球。”余郁微微笑道。
“后来呢?”我问道。
“年纪慢慢增大,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浅淡,而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也再未见到他笑过。”
离私立学校不远,有一块平地,平地旁边有一个茶馆,这里也是这附近几个存在的人流聚集地。余郁说,这里是他们的公社。
“人民公社?”我问道。
余郁眼神黯淡地点点头。其实以我的洞察力,我能猜测出,这余郁找我,绝对没有单纯地问伍元现在过得好不好那么简单。但我却明白,有些薄膜虽然触手可及,但一旦捅穿就变得不美了,于是我也一直假装不知道,等待着他自己开口。
大人们在茶馆搓麻将,或者围观在麻将桌前,从茶馆里,不时传出人们惊呼和叹息声。而我的目光却被路边的小孩吸引了,他们趴伏在地上,玩着弹弹珠,其中每人手中还捧着一大把大大小小的弹珠,里面的花色也是各种各样,虽然地上全是灰尘,浑身也玩得脏兮兮的,却乐此不疲。
突然,一个疾驰而来的摩托险些撞上小孩,幸好我当时在小孩身边,拉了小孩一把,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而肇事者却对这件事视若无睹,连车速都未减速半点,就继续向前开了去。
我正想去抓住肇事者,余郁却一把拉住我的衣服:“算了。”
“怎么能算了?要是今天没有我,这小孩就在劫难逃了,还有国家不是早就明文禁止摩托载客了吗?”我之所以这样说,因为我看见那摩托后面还坐了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
“我们这些偏远地方,国家哪儿管得过来,话说,山高皇帝远,关于这些,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余郁道。
“习以为常?”我苦笑。
“实话对你说了吧!在我们这里开摩托拉客的,大多都是团伙型的,很多都是社会上的混混,我们这些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不想招惹那些人。”
余郁的话,令我吃惊,曾经我在一家杂志上看到,S市一小区雇佣保安,竟然有犯罪前科,并且在任职期间,旧病重范,那段期间,闹得人性惶惶的。没想我在这种地方,还能够遇到类似的事件。
“你们作家什么的,写的都是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关于这些,又有几人能知?”余郁道。
小孩刚才好似被吓傻了,直到现在才哇哇地哭了起来。
整整一分钟后,一个全身赘肉的中年妇女才从茶馆里冲了出来。
来到小孩身边,中年妇女没有在第一时间询问小孩发生了什么事,一巴掌就朝我扇了来。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记得这一巴掌,这并不是说我有多小气,但我实在是想不通啊!我救了她孩子,结果还没来由地挨了一巴掌。
没等我开口,中年妇女就唾沫横飞地向我骂了起来:“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能欺负你小孩呢?你说你像话吗?我......”
接下来就是一大堆我听不懂的本地话。
因为这样,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茶馆的人,麻将也不打了,都凑来看热闹。
“发生什么事了啊?”人群中有人问道。
“好像是这个小伙子把那小孩弄哭了。”
“哦。”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经过广大人民群众的加工和想象整理,故事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越来越曲折离奇,也变得越来越以假乱真。
在事后,我听余郁对我讲的最好笑地一个版本——
故事的大概意思是,我和那小孩弹弹珠,然后我输光了,就威胁那小孩把弹珠还给我,结果那小孩当然不肯,我就抢,还踢了那小孩一脚,就把小孩踢哭了。
我和这种四五岁的小屁孩弹弹珠,我当时就有种去跳黄浦江的冲动。我明明是救了那小孩,后来怎么又成了我踢的了?
后来,余郁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为我辩解了半天,而且在得到和小孩一起玩的同伴的一致认同后,我才好不容易摆脱这场漩涡事件。
当天我也没了继续调查伍元资料的心情,去到伍元小学的母校,因为大门紧锁也进不去,去到那里匆匆看了两眼,便离开了。
只是令我惊奇的是,透过校门,我竟看见有学生在里面打乒乓,也不知他们怎么进去的。
余郁道:“像我们这些地方,体育设施匮乏,这些人也只能想办法进入学校玩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我纳闷道:“只是他们怎么进去的?”
余郁神秘一笑道:“用手走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