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试图去触及伍元的过去,虽然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伍元和过去的伍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端起面前刚煮好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我来这家咖啡厅已然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我是第一次发现这咖啡是如此苦,以致于让我轻轻蹙了蹙眉头。
许是察觉到了我这个动作,伍元焦虑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咖啡太苦了。”
“要不加一点儿糖?”没等我回答,伍元便叫道,“服务员。”
在服务员为我的咖啡加糖的过程中,我和伍元都没说话,伍元一直静静地透着咖啡厅的玻璃窗看向外面,或许是咖啡厅独具匠心的选址,使得咖啡厅对面便是护城河,河对面就是人民公园,但现在却看不到令人感受不到赏心悦目的景象。此时正值上班的人流量高峰区,飞速行驶过的公交和急匆匆走过的人流,都在向世界宣布,在这新的一天,他们为了生存在奔波,在忙碌。能在这种时间段静静坐在咖啡厅里聊天的,恐怕就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像自己这种找不到创作素材的苦逼写手,和根本不用在乎上班时间,整天泡在咖啡厅,银行卡上的数字依旧会飞速上升的人,恰好的是,此时在这家咖啡厅,这两种人都聚集了。
我暗暗在心里感叹命运的奇妙。
“昨晚打扰了你一晚上,今天又要继续打搅你,真是不好意思。”服务员为我调好咖啡走开后,伍元的道歉声把我的深思拉回了现实。
我无所谓地挥挥手,道:“没事,反正我现在正闲得慌。”
“什么?”伍元似乎没听清,也好似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句。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我赶紧纠正道:“您能把您过去的经历讲诉给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听,是我的荣幸。”
“你们文人说话就是这么别扭。”伍元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干这一行的,也挺不容易的。”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您也写过?”
伍元微微一笑:“其实,当初我是想过放弃,但后来我一想,我可以不补课,直接等到开学再回去啊!所以,我第二天硬着头皮又去上了一个月的班,但到月底,我终于说服父母的时候,班主任却告诉我,由于我错过了会考的时间,学籍已经补办不回来了。我当时几近绝望,要知道,我咬牙坚持到最后,不就是为了能够回去插班,然后高考上大学吗?”
我看着伍元有些感伤的神情,再度喝了一口调好的咖啡,令我心情五味交集的是,合着先前咖啡苦涩,确实是服务员忘了加糖啊!
伍元继续道:“接下来我是彻底没去上班了,我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躺了两天两夜,两天来,我只吃了一顿饭。我想不通,为什么我的命运要如此坎坷......”
我想起一句从网上看来的话,随口说道:“不要总想把机会放到下一次。”
没想伍元赞道:“你们作家说的话就是有理!”
我苦笑,我这算哪门子作家啊?纵观世界,有哪个作家有我这么悠闲,整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除了吃饭就是泡咖啡厅的。
没等我回答,伍元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两天两夜,我把《沉思录》完完全全地看了一遍,我终于明白......”
我当时就险些喷了出来,但刚喝的咖啡还在嘴里,又使得我猛地咳嗽了起来。
伍元赶紧递给我纸巾。
“你好些了吗?”伍元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我低着头摆摆手道,“您继续。”
伍元似乎也意识到了造成我这般表现得缘由,便直接忽略掉了那一段,直接道:“看完了之后,至少让我好多了,可以说,在那个我濒临绝望的时候,是它救了我。”
我重新整了下仪态,正声道:“那你后来又怎么想起写书了呢?”
“我那哪儿是写书啊?”伍元道,“我只是听说写网文赚钱,所以写了些网络小说。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说写网文,就连看都没看过,最后虽说签过一些网站,但总没写完的。说到底,各行各业,都没表面看上去那么容易的。”
“这倒也是。”关于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
那一天,我和伍元坐在咖啡厅里又聊了许多,其实,最令我好奇的是,伍元只有二十来岁,除了他对我讲的那些经历,是他现在的职业是什么。为什么在短短一两年之内,他便从在社会底层奋斗的小青年,到达了打工的最高境界,看别人上班,替别人拿工资?
只是在那以后,我就再未见过伍元,后来我隐约听说他好像是出国了。在聊天过程中,我记得他说过,他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和师傅李乘龙一起开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农场,他也对我说过他的计划,在二十五岁以前,他倘若挣到了足够的钱,就会出国,去留学学习一些农业相关的知识,然后把外国先进的东西带回国来,就开农场。
看来他现在是如愿以偿了,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创造天地了。
可我还得苦逼苦逼地提着电脑四处找素材。
在这期间,我也想过很多题材,也写过好几个小说的开头,但每每想到在咖啡厅里遇到的那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想起他对自己倾诉了一天一夜的经历,我总是静不下心来。
后来我一狠心,买了张车票去到了他所提到过的两个家,遇到了许多人,也渐渐了解了一些关于他更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