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怡芳和米歇尔先生订婚的消息,传到了她的湖南老家。在这个偏僻的山村,林家女孩子要与外国男人结婚,这是盘古开天地从未有过的,犹如一石激浪,引起了村民,尤其是林姓家族老人的强烈不满和种种非议,认为这是伤风败俗,辱没林氏家族门风的大事情!
林母虽不大明白女儿这么多年挑来选去,怎么偏偏挑选了个洋人做丈夫,但她信赖女儿,相信女儿的眼光不会错,加之爱女心切,总是挺身而出维护女儿,容不得家里人说她半个不字。林父则是不管不顾整天骂骂咧咧,拍桌子踢板凳,还连老伴一起数落,因此老两口越吵越厉害,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战,彼此见面就瞪眼相对,谁也不理谁。姨娘这回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给一家子添乱,家里就更热闹了。
刘哲来林家探望,当林母听说女儿婚期将近,到时刘哲会去巴黎,她明知道女儿用不上她给的嫁妆,还是起早睡晚一针一线暗地里做了好些精致绣品,请刘哲捎去,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林父则冷言冷语表示,他坚决不认这洋女婿,不仅没有任何表示,连一句好话也没捎。倒是林怡芳的弟弟林怡成精心准备了家乡土特产,尤其是她最喜爱的家乡茶,悄悄请刘哲带去,代表全家表示祝贺。
林怡芳即将结婚的消息还是给乔治和刘哲以剧烈刺激。乔治得到消息的那天下午,他正在办公室给她打电话,说他有好生意要和她商量,林怡芳平静地告诉他,她马上就要和米歇尔先生结婚了。乔治一听,犹如晴天霹雳愣住了!这个性情中人,当天傍晚就从伦敦飞来巴黎,找到林怡芳家里。她正在弹奏贝多芬的钢琴合唱幻想曲,吉娜去商店还没回来。他进门就很没礼貌地打断了她的演奏,不管不顾当面质问她:“爱丽丝,你挑来选去,怎么会看中了米歇尔?他书呆子一个,哪里有点男子汉气概?他是会哄你呢,还是拿钱收买了你?要说甜言蜜语,我比他会说吧?要钱,我相信不比他少!要心,我现在就掏出来给你看!”说着,他居然失去理智,嗖地从怀里掏出把精致的镀金小军刀,撕开衬衫就要往自己胸膛上戳!林怡芳顿时花容失色,一把拦住,双方一番争夺,差点就伤着手,小刀掉地上,幸好没出事……
林怡芳气喘吁吁,气愤已极:“乔治先生,你有夫人有家庭,你凭什么在这儿撒野?是的,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我也一直记着,把你看成朋友。但你要是这种蛮横态度,乔治,今后我们就干脆不要再来往,请你别再来!”
乔治一下子跪倒在林怡芳面前:“不!我们怎么能是普通朋友?这么多年了,爱丽丝,不管你如何对我,我始终把你看成我心中的天使!我要告诉你,尽管我和琼斯结婚有了爵位,有了更多的财产,但我心中并不快乐!我现在才明白,爱德华八世为什么不要江山要美人;也才知道,追逐名利不过是男人的虚荣心作祟,爱情才是我最需要的!只要你点头答应我,我可以舍弃现有的一切,马上就飞回伦敦,和琼斯办理离婚!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听了乔治这番表白,林怡芳想,他对自己是不错,但他的水性杨花、投机取巧,实在是不敢恭维,也绝非托付终身之人。过去她就这么想,现在还这么看,她冷眼看了看他:“乔治,不管你如何表白,也不论我是否有意中人,我们之间都是没有任何可能的!是的,你帮助过我,但你给我带来的麻烦和羞辱还少吗?换位思考,我理解琼斯。再说爱情是两个心灵碰出的火花,不能一厢情愿,更不能强人所难,我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快起来吧,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看不起!”
乔治紧抱她的腿:“不!以前我还有一线希望,哪怕十分渺茫!现在眼看我一辈子真爱的女人就要被一个书呆子夺走,我绝不甘心!”说着,他又冲动地站起,一把拉住林怡芳的手,“爱丽丝,他究竟哪点比我强?好,我不指望你马上答应嫁给我,我只求你,现在取消和他的婚约,再给我时间,给我希望,好吗?我承认自己花心,也有些玩世不恭,但我真爱的女人却只有你一个,我从没有拜倒在任何人的脚下,唯有你!”
林怡芳挣脱了他的手:“你这是干什么?乞求是得不到爱情的,乔治!难道你不明白?你要是再这样冲动莽撞,我请你马上出去!”
他却依然固执地一把拥住她:“我不走,除非你答应取消和那个书呆子的婚约!”
林怡芳厉声道:“请放手!你再这样,对不起,我报警了!”
乔治正要继续纠缠,吉娜回来了,她连忙端茶进来,替主人解围:“乔治先生,请用茶!”
乔治一见吉娜,不得不松手。林怡芳如释重负,连忙说:“乔治,你先冷静,喝杯茶!很抱歉,我有事情得马上去处理。吉娜,你替我招待好乔治先生,然后送送他……”林怡芳克制住愤懑不安的情绪,知道再谈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便借机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书房关上门,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忙她的工作。
乔治一看林怡芳丢下自己走了,彻底失望,冲着吉娜,更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恼羞成怒发泄:“你一个用人进来干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这是对我的轻蔑和羞辱!我要报复,报复!”他越嚷声越大,气得嘴角抽搐身子发抖,吓得吉娜放下茶盘回了厨房。乔治看屋里只剩下自己,就去敲林怡芳书房的门,她没理睬,他抬脚就想踢门,一想依林怡芳的个性,如果自己动粗,她也不会被压服,真可能报警,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从此就得彻底决裂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只得强压火气收回脚,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丧魂失魄地走了。
林怡芳从窗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她知道他向来是个由着自己性子处事的公子哥儿,他冲动敏感,一旦失去理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她又无法将他拒之门外,毕竟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他帮助过自己,不能说连一点友谊也没有。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情的,她越想越不安宁,却又无可奈何……
却说刘哲收到林怡芳的来信,得知她的婚讯,连忙丢下香港的生意,回了一趟老家,给林家传递信息,带回礼品,就匆匆赶往巴黎。一路上,他心里郁闷窝火,但一见到林怡芳,却全都发不出来了。他转告她母亲的祝福,送上林家的礼品,就没话了,只是一脸苍白愣愣地望着她,长吁短叹。
此时的刘哲,虽没做声,却想了许多。看着她,就想起还在青少年时代,自己在茶园里,给她送蝴蝶标本画册,心中那多年挥之不去的一幅画!如今的她,更有一种超凡脱俗端庄成熟的美!是上天的眷顾,岁月的修饰,还是她在艺术天地里如鱼得水,心智更佳?他不清楚,只觉得她是越来越高不可攀了!他真后悔当年放跑了她,现在她眼看将要和别人结婚,自己再也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了!自从冯小姐由于难产离世,他本来心存幻想,企盼有一天他会和她破镜重圆,如今看来,希望彻底破灭了!刘哲此刻脑子里是一堆乱麻,掰扯不清!善良的他,不像乔治那样只想着自己责怪对方,而他是宽容对方,只怨自己!真是爱了,恨了,散了,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林怡芳看着愣怔发呆一言不发的他,心里不安了:“刘哲,我们彼此相知信任,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千万别憋在心里。你这次来,冯小姐为什么没跟着来看我?”
刘哲听她提起冯惠娴,觉得再也不应该瞒着她了:“她……由于难产……早已离世了!”
林怡芳瞪大眼睛喊道:“什么?难产离世?你……你不是在说胡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