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跟你拼了!”玉珠不能忍受被一个落魄的绣娘侮辱,从泥水地上爬起来便朝宋小米扑去,“小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动脚?”
原身宋小米从小就是个打架王,两三个同龄的男孩子都制不住她,何况一个玉珠?哪怕换了斯文许多的苏婉玉的灵魂寄居在此,也不是只知道用头撞、撕头发的玉珠能对付的。只见宋小米猛一闪身,玉珠便直直朝柳树干上撞去,好不容易刹住身子,更加气恼地大叫着抓来:“宋小米,你给我站住!”
宋小米让她两回,见她丝毫不知收敛也恼了,冷笑地看了白静秋一眼,索性豁开了去:“好,站住就站住!”待到玉珠抓来,飞起一脚踹在玉珠的大腿上,玉珠痛叫一声失去重心,扑通一声跌在泥水里。这回满身满脸都是泥点子,看起来狼狈不堪,再也不像一个娇养的大户人家的俏丫头。
玉珠终于明白自己跟宋小米的差距,看了看白静秋,又看了看虽然浑身湿透但是丝毫不掩俊秀的宋小米,又气又羞,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没用!”白静秋懊恼地道。身为真正的大家闺秀,总不可能挽起袖子亲身上阵,冷冷地看着宋小米道:“表哥和我马上就要成亲了,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村姑就是村姑,这里可不是你扑腾的地方,赶紧跟着你那老土冒的大伯与大伯母回去吧!要不然失去的可不仅仅是——”
“果然是你捣的鬼!”宋小米瞳孔微张,慢慢从大柳树底下走出去,“害别人害得很爽快吗?”
“你,你要干什么?”白静秋只见宋小米神色不明地缓缓靠近,一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玉珠,快拦住她!”
谁知不等玉珠扑过来,宋小米已经飞快两步迎到身前,一手夺过油纸伞,一手飞快地“啪啪”两下掌掴在她的脸上:“你这种蛇蝎妇人,还想嫁给夏子秋?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你,你居然敢打我?”白静秋被夺去油纸伞,立时被雨水浇了个湿透。水迹从脸上缓缓淌下,冲花了精心涂抹的胭脂。她却只顾捂着脸,两眼红红地看着宋小米:“你敢打我!咱们走着瞧!”
白静秋原本想撂下狠话,然而在这雨水天气,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宋小米这泼妇如果当真想对她怎样,凭她与玉珠两人还真躲不过去。不由得暗恨没有带两个婆子来。
如果她知道夏子月曾经要两个丫鬟并一个壮年妈妈都没按住宋小米,大概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了。
宋小米气得笑起来:“你跟我没完?我还不与你干休呢!”盯着白静秋如花似玉的小脸,眼神渐渐变得狠戾:“上回我曾跟你说过,以后再不要惹我,想来你是没放在心上!”
“你,你要干什么?”白静秋一下子警惕起来。
宋小米把油纸伞一扔,身上的包袱也不要了,猛地上前把白静秋按倒,翻身骑在她腰上!
“扑通”一声,白静秋只觉得后脑勺磕在地上,顿时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又惊又怕:“你要做什么?你快放开我!否则我叫表哥对你不客气!”
“表哥?你表哥如果喜欢你,岂会叫你一个人在下雨天出来?”宋小米按着她的膀子,对准她的脸狠狠抽了两个嘴巴子,“做人不能太贱!给你脸不要脸,三番两次害我,现在你满意了?”
“玉珠!快来救我!”白静秋被打得眼冒金星,再也顾不得怨恨,惊恐地尖叫起来。
宋小米拔下她头上的簪子,往她脸上一比划:“你叫啊,你再叫啊!”白静秋顿时不敢再出声,脸上彻底失去血色:“你,你敢划我的脸——”
“小姐!”玉珠就站在宋小米身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动也不敢动!宋小米若是划花了白静秋的脸,只怕回去后就要把自己的也给划花了:“宋姑娘,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得罪你。请你看在我们没有赶尽杀绝的份上,你也不要如此狠毒吧?”
玉珠可笑的话并没有在宋小米的心里激荡出丝毫波澜。宋小米捏着簪子,尖头就在白静秋的脸上游来游去,心里十分挣扎。
上辈子与这辈子加起来,宋小米就从来没有干过坏事。此时不由得犹豫起来,难道真要毁去一个女子最在乎的容貌?落在白静秋的眼里,却以为宋小米在考虑划花她脸上的哪个部位好,不由得惊恐起来:“你,你若是敢——不不,宋姑娘,我求求你了,不要划花我的脸!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与你为难了!这次,这次我赔偿给你八千两银子!你不满意?那就一万两!我叫我爹赔给你一万两银子!”
宋小米几乎笑起来,黄三险些毁了她的清白,白静秋赔了五千两银子,还是夏子秋费力争取来的。而自己只不过是要在她脸上划个道子,她就要赔给自己一万两银子?她的脸面比别人的贞洁还值钱?
白静秋只见她沉思起来,以为动了心,连忙对玉珠挤挤眼。玉珠连忙拿起宋小米丢在一旁的包裹,使劲朝宋小米的头上砸下!淬不及防中,宋小米被砸得头一偏,幸亏那些包袱里只有些细软,宋小米只觉得有些头晕,并没有大碍。却听得身下响起一声惨叫:“啊——我的脸!”
低头一看,原来手中的簪子就在方才戳进白静秋的嘴角旁边,鲜血顿时涌出来,顺着腮边往下淌去。宋小米一惊,随即冷笑一声,丢下簪子站起来:“自作孽不可活!”
玉珠完全吓呆了,手里的包袱不知不觉丢下,看着白静秋流血的脸,一下子软倒在地。呆了半晌,才爬过去哭叫道:“小姐!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老夫人那里有药……。”
宋小米没有再听,拾起泡在泥水里的包袱,想了想,朝张夫人说的城西的巷子里走去。谁知刚走出一段,只见迎面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穿着天蓝色的长衫,举着一把朴素的油纸伞,温雅的面孔穿过雨幕,从模糊到清晰:“宋姑娘。”
“方公子。”宋小米淡淡地点了点头。心中想道,他在这里干什么?
方芝温雅一笑,走到身前将她罩住:“宋姑娘欲往何处去?大雨瓢泼,不如我们到前头的茶肆中小坐片刻?”
“不必了,多谢方公子美意。”宋小米拒绝道。白静秋冒雨出门是为了奚落她,方芝又是为什么呢?莫非是英雄救美?宋小米自认为跟他不熟,远不到朋友的地步,心中便生了戒备。
方芝仿佛没有听到,体贴地将雨伞遮到宋小米上方,将半个身子淋在外面:“我在客栈里订了房间,宋姑娘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先到那里住几日。”
宋小米摇头道:“多谢方公子关照,我有地方可去。”
方芝只以为她不好意思,又道:“那间客栈是我家的产业,这下雨的天气本没有什么客人,并不耽误生意,也没有费什么力气。宋姑娘只管住几日,待到方便了再搬走。我当宋姑娘是朋友,宋姑娘不必内疚。”
如此一来,宋小米当真不好再拒绝。只是在城西有座宅子的事不好说出来,孤女拥财不是什么好事。正在心中思量,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不劳这位公子担忧。小米自去同我住。”
这个声音是?宋小米猛地转过头,只见雨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清平正直,身上披着蓑衣,手里拿着一把青色的竹伞,温和地朝宋小米看过来:“小米,到这里来。”
“嗯!”宋小米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被巨大的委屈哽咽住,连谢过方芝都顾不得,飞一般跑进苏长福的伞下。咬着嘴唇,想问一问苏长福为何来了,却发现眼眶被泪水糊住,拼了命地擦,然而越急泪水越多,总也看不清苏长福的脸:“您,您怎么来了?”
苏长福空着的手拍拍她的头顶,对方芝道:“我是小米的伯父,多谢公子对我家小米的照拂。今日天气不便,改日再请公子喝茶,就此告辞。”
宋小米终于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看清苏长福的脸,只觉得比往日又老了一些,心中揪痛:“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苏家哥哥还好么?狗蛋儿还好么?”
“都好。”苏长福牵着她往前走,只觉得小手冰凉,不由用力地握住。
不远处便是客栈,苏长福领着她上了楼,叫伙计送了热水上来,又叫了两碗姜茶。待两人都收拾妥当,才面对面地坐到桌子两边。宋小米低着头,心中有千言万语,最想的却是喊一声“爹”,终却不能。苏长福率先开口,张口就是训斥:“你身子骨很好吗?下着雨为何不知避一避?你爹从前怎么教你的?难道只教你如何逞能?”
宋小米听到这一句,泪水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