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升我在五千多年前见过,那个时候我记忆已经被抹去了,他说他是魔界的四大护法之一,是魔尊派他来保护我的。就是因为对他的形影不离不胜其烦我才躲到了冥界做了五千多年的孟婆。
“你知道的,我已经不记得他了”我说谎了,其实我记得的,那个永远霸占着我的梦,使我不敢入睡的男子,虽然没有了关于魔尊的任何记忆,但我就是知道那个男子就是他魔尊浮离。
“没关系的,只要你见了魔尊就会想起来的”子升仿若看了希望,急切的说道“魔后,求你一定要去见见魔尊啊,魔尊已经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痛,身子微不可见的震了一下,在子升期盼的目光中点了下头。我也想知道是个怎样的男子,竟在改变至此——在去魔界之前我是没有情感的,快乐,忧愁,烦闷,难过,痛苦这些情绪在瑶池的三万年间我都不曾有过,可是这几千年来我有了,虽然少得可怜,但总算有了体会。
“菩萨,我要见他”来到南海我对那莲花座上的大慈大悲的女子道,三个要求,五千年我只提了两个,现在是第三个。
“需要我为你恢复记忆吗?”菩萨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后问道。
“不用了”我摇摇头道。既然当初我选择了抹去,那么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何况子升说见到浮离我便能想起来,我不必多此一举。
我只看到菩萨手快速的在空中花了个符咒向我压了过来,然后我就已经身处魔界了。魔界荒凉,给人种阴沉的感觉,我在的地方明明是处城却四处无人,不过我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快到我抓不住。
“槿儿,是你回来了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温柔而又带着丝害怕。我回过身去就见一身紫衣的他,不如我梦里那般好看,眼神浑噩,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身上居然带着股刺鼻的酒气!呆呆的看了他好久后,我口中轻喃“阿浮”
我想起来了,他叫浮离,可是他让我叫他阿浮,他很爱我,爱到把骄傲踩在脚下,只为将我捧得更高。
我不是瑶池仙境里所生长的木槿,我原是人间一所不知名深山中一株木槿花,千年修炼成人后打算下山去凡间游玩,可是才走到山下一个小镇前就被一个小男孩吸去了眼光,那时男孩坐在一块大石头背后茵茵哭泣。我问他,怎么了,男孩却哭得更厉害的说“他们都说我没有心,是怪物,都不跟我玩。”我伸手去摸他的心脏位置果然没有心脏跳动的感觉。我的动作却使男孩哭得更加厉害,我不忍一时口快的说道“你别哭了,要不我把我的给你?”男孩抬头看我目光灼灼,眼里全是希翼。看到这样的眼光我更心软了,想着自己用了几百就化出了心脏,如果把心给他,也就是再修炼几百年的事,就下定决心把心给了他。那个男孩便是被上任魔尊流落在人间的孩子浮离。
当时失了心的我妖力流失极速显回原形,吓跑了当时只是孩子的浮离,幸而后来被路过的西王母拾了去种到了瑶池旁边,这才有了仙界槿瑶。
而仙佛两界推算出所谓的浮离命中有一劫,劫数是我,不过是浮离的一个计策,只是为了让仙界把我给他送去,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
当时我一进魔界便被前来的浮离带去了他为我修建的槿宫,就在那里渡过整整一百年。在那百年内浮离对我百般宠爱,只要我要的,他有的,他给,他没有的,这世间有的,他找,世间没有的,他造。可是我是琉璃石心啊,对他所做的一切没有半丝感动,有的只是不解,迷茫,以及害怕。
浮离那个时候总是坚持不懈的想办法吸引我的目光,逗我笑,我听过他说得最多的便是“槿儿,笑笑”为了让我笑,他扮过女装,演过傻子,讲过自己的溴事,可是换来的是我更加迷茫的眼神,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如他所愿的笑过。
经过一百年的努力我还是没有丝毫的动容后浮离绝望了,他做了一个决定,把心还给我。三万年的时间过去,我的心早已与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强制取出只会让他身魂受重创,最后那颗心还是没能还给我,如他一样,我体内的那颗琉璃心石也同样和我融为了一体,他舍得伤害他自己,却舍不得伤我半分。
但是当那颗心从他体内飞出时强烈的熟悉感却让我想起了和他的初见,而天界的天帝也在同一时刻感到了浮离的实力大降,我还没来得及和浮离说一句便被天帝给掳了去,受了重创的浮离根本打不过天帝,更何况浮离还要顾及我。
天帝顾及名声,浮离顾及我,双方都放不开,于是他们答成协议,浮离答应封印魔界,而天帝不得伤害于我。
并且我的记忆也不是我本意要求抹去的,而是在天帝的蛊惑下才请求观世音菩萨抹去的。
浮离听到我的声音,快步走向我一把我拥入怀中,用力之大弄得我微微有些疼。“槿儿,真的是你?”他语气中含着太多不确定,让我的心口一疼。
浮离以为他那百年只是唱了场独角戏,其实不是的,因为他,我改变得太多‘曾经的槿瑶就如一个局外人观看着世间百态,不喜不悲,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动摇她半分,可是如今的槿瑶入了局,成了芸芸众生中一位。因为他的坚持我有了喜怒哀乐,只是还太淡薄,除了我自己没人能看出半分。
“是我”我回拥浮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五千多年来感觉缺失的那一块回来了。然后我感到浮离身子一颤,低头看我,不可置信的轻唤“槿儿?”浮离抱过我很多次,那百年里他开心会抱我,难过也会抱我,但我从来都是任他所为,不反抗亦没有其他举动,其实那个时候我不是无动于衷,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好,无法理解他的举动,没有人告诉过我男女之间还有一种感情,称为爱情。
“阿浮,你以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次,每当他的行为让我不理解时我都会问一次,而阿浮一次也没有回答过我,现在我知道了那是爱,像邑趋对苏琦那样的爱,可我还是想再问一次。
阿浮良久也没有回答,只是将我重新拥入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是爱吗”我再问。
“槿儿,你?”阿浮松开我,低头,对上我的眼睛,继而狂喜的再度抱住我,转圈“是啊,是爱啊,槿儿你终于长大了”
长大了,阿浮,原来以前在你眼里我是个孩子吗?
一路抱着我回槿宫浮离都是笑容满面的,就像一个得到糖的孩子。而我也注意到了阿浮如今的身上只有不过万年功力,万年功力对一般仙或妖来说已经很好了,但于魔界魔尊来说是少得不能提,曾经的阿浮功力有多少我不知道,但能让仙佛两界忌惮,阿浮至少有百万年修为。
我问阿浮发生了什么事,阿浮眼神暗淡了下来,有些痛苦的道“这座魔都被仙帝布制了归无死阵,我如今还剩一万三千年的功力,只能支撑三年了。槿儿,死我不怕,可我舍不得你”
归无死阵,六界第一凶阵,阵中无一灵气,如一个强大的漩涡,无穷尽的吸收的灵气,阵中生灵都会被慢慢耗尽功力而死,而且这个阵没有生门,唯一的破绽是此阵必须以一人为阵眼,杀了阵眼之人便了破。
“阵眼是我?”以浮离的强大不可能破不了这个阵,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不敢破,而他不敢的原因只可能是我,因为阵法如果被强制破开,那么阵眼之人就会死。而且我来了这么一会都没有任何不适,这不寻常。
“三年么”这一瞬间我感到强烈的心痛感,不再是淡淡的,而是很痛。我感到眼睛微润,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去。现在即使我死了阿浮只会死得更快,天帝不可能放任一个威胁存在,如今只有万年功力的他对上天帝,只有死路一条。
在浮离的最后三年里,我陪着他如凡人夫妻般生活,他每天都很开心,没有一丝将死的感觉,他说,槿儿,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有你相伴,我值了。
可是真的值吗?他们口中不可一世的你,邪魅的你,勾唇一笑就可以令人胆颤的你就为了一个我而变得面目全非。
槿宫之内挂满了我的画像,有皱眉的,沉思的,俏皮的各种表情的画像都有,包括笑,在那三年里我终于学会笑,,。那些画像每一副都是浮离亲手画的。
三年后的一天已经没有一丝灵气如同凡人的浮离一夜苍老,身体一点一点变得透明起来,最后慢慢消散在了天地间,世间从此再无魔尊浮离。那时他手中还拿着一枚木钗,上面雕了一朵没有完成的木槿花。
我站在门前没有流一滴眼泪,淡漠的看着浮离消失不见,看着那木槿花钗掉落在地,但是那一刻我听见了我体内琉璃心石破碎的声音。
浮离死后的第三日观世音菩萨便来魔界带我离开了,在我离开之前我将浮离为我做的画像及那枝木槿花钗收了起来,我将木槿花钗插到发间,从此再未取下。
没有地方去的我几经辗转最后还是来到了冥界,奈何桥头。牡珂告诉我,沙华没了,往笙也没了,以及她们所爱的那个人也没了。
沙华是死在了十八层地狱中的凶兽口中,,因为一名鬼差无意间说漏了嘴,让她知道了齐禺在十八层地狱。
而往笙则是在知道伽叶逝去后自己跳下诛魂台,诛魂台下是一个无尽的深渊,传说中诛魂台下封印远古凶兽,而真实的情况如何没人知道,只知道跳诛魂台下的人无一生还。
牡珂还说,往笙跳下诛魂台的那天晚上,阎王,判官,还有冥界其他德高望重的鬼差在那诛魂台前喝了一晚上的酒。那日之后凡间僧人来到冥界后待遇差到了极点,总是无罪变有罪,小罪变大罪,大罪便死罪。
后来我又听有来自佛界的僧人说,伽叶是在佛界圣树菩提树下参禅时陷入了魔障,而后跳下了诛佛台。那僧人还说伽叶死前还在大声叫着“往笙,往笙”
我去诛魂台前祭了往笙一杯酒后去了她的往生境,在那里待了九百多年,直到牡珂在阎王的帮助下成了仙,我又出来做回了孟婆槿瑶。
我在奈何桥头日复一日的舀着孟婆汤,看着无数的魂灵喝下那可以忘记前尘往事的孟婆汤后走上了奈何桥;而有时遇到执念太深不肯入轮回的魂灵我就会给他们讲沙华的故事,往笙的故事,以及——我和阿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