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拿起盒子一看,底下不是钥匙,而是一串项链,当看到项链上面挂件的那一刻,楚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盒子的底下赫然就是楚云在楚家一元阁中看到的,最终导致他被送到荆州的物件,那是一个类似于罗盘的东西,共是三个暗金色同心圆组成,古朴精致。这样东西,在上古时期被称作是神器钥匙——九天算尺!
楚浩天送给儿子楚云的,当然不会是真正的九天算尺,而是一个精美的复制品,只有铜钱大小,比之真品不知小了多少。然而,楚云因为这件器物而被父亲禁止进入一元阁,禁止学习诗词歌赋之外的天文地理算术一切以前楚云最喜欢的科目,甚至,将楚云送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荆州。而现在,父亲却将“它”送给了楚云!尽管是赝品,楚云却依然无法相信。
算尺,自古就有,是人类文明衍生的结晶,相传能预测祸福,能感知天运变幻,大凡精通者,当为贤哲、英雄人物,有通天澈地之能。九天算尺便是上古时期的大贤们耗尽心血,历经百年而制作的感知世间气数,预测福祸泰否的物件。
九天算尺自古就不是神器,既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又没有奇幻莫测夺天地之造化的效用,但是古老相传,九天算尺之所以能够感知天下气数,是因为它真正的作用,是寻找散落在人间的十大神器!
十大神器千万年前便化为九州之灵,余下炼妖壶,原名乾坤壶,长久以来压制九黎。这十大神器或守护九州或压制九黎,真实存在于世间,然而除去慈悲济世的神农鼎,其它神器却鲜有人能够知道他们具体下落,便是荆州之人,也不知道荆州器灵盘古斧位于何处。所以十大神器固然威力绝伦,却是很少有人能够找到他们,更遑论掌控了。甚至,十大神器中如东皇钟者,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其一丝痕迹。
九天算尺作为人类最精华的智慧凝结,人们对于它怀有着最深切的期望,传说它便是找到十大神器的钥匙,然而到底是以讹传讹而形成的谣言,还是确有其事,却从来没有得到过验证,因为从上古之后,竟是无一人能够完全破解九天算尺所蕴含的智慧。徐州楚家百年之前得到九天算尺,一崛而起成为天下望族,百年来耗尽心力,依然未能得其解。
作为上古智慧至高所在的九天算尺,是个一人环抱大小的圆盘,分里外三层,最外一层镌刻二十二个古文字,正是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以及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中间一层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卦象,最内一层是一个阴阳太极图,阴阳双鱼浑然和谐。
楚浩然把九天算尺的复制品送给楚云到底是何用意!?
楚云缓缓的从震惊中复苏过来,脸上依然挂着一丝不可置信,一丝无法理解。似乎捧着世间奇宝般,楚云将算尺链拿到手上,一边对着月光仔细观看,一边试图理解父亲的用意。良久,毫无头绪的楚云放弃了漫无边际的猜测,“若是有机会,再去问一问父亲吧。”这念头一闪过,楚云自嘲的一笑,连什么时候能回家都不知道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岂不可笑!
将算尺链放在桌子上,有想一想,拿到手里,在房里来回踱步了半天,终于,楚云将算尺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说来奇怪,在带上算尺链的那一刹那,楚云居然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悬在心头的东西终于放下了。年少的楚云不知道,他挂在脖子上的是算尺链,放下的却是父子之间无形的隔阂!
走到窗前,楚云看着油皮包中唯一剩余的盒子,有陷入更深的疑惑:“父亲一向谨慎,却为何只给我一个上锁的盒子,而不给我钥匙呢?”然而经过刚才的震惊,楚云似乎已经产生了免疫力,在仔细检查一下油皮包,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之后,便也不再徒做无用功,将盒子用油皮纸一起包好,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熟睡的诺然,想想一年来两人相处的种种,便将油皮包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紧接着躺下便睡。少年一天内感情经历了大起大落,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遥远的徐州,楚家的家主卧房里,灯光依然通亮。一个瘦瘦的身影正在窗前走来走去,一如刚才在荆州的楚云。这人黄里带白的皮肤,似乎如同大病愈初的病人一样脸色憔悴,但是精神很好,整个人精神焕发,眼神炯炯有神,头发略长,却梳理的十分整洁有序。这身影,正是楚云的父亲,徐州楚家之主楚浩然。
只听见房内传出女声的问话:“云儿应该收到了吧,也不知道他瘦了没有?”这声音和缓舒畅,虽然带着一丝牵挂还带着一丝对眼前人的抱怨,却依然让人觉得听到如沐春风,想来声音的主人一定也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听到妻子的问话,楚浩然叹口气,却不说话,那女声也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浩然,你不让云儿接触九天算尺我能理解,你送他去徐州我也不反对,可是你为何又要将那样事物交给云儿呢?”楚浩然在窗前站定,望着那一样照在荆州的月亮,缓缓说道:“我也没有明确的原因,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我楚家或许要遭遇一场大劫难,那东西放在云儿身边或许反而更加安全,我等受点苦难没有什么,那东西要是在那或许会到来的劫难中受到任何损伤的话,我有何颜面见我楚家历代先贤。”“你是说那天云儿进入一元阁的景象已经传出去了?”楚浩然点点头:“虽然我们尽全力的不想让别人知道,然而又如何瞒得住天下人,然而消息虽然传出去了,但是想来范围还不广,最多也就是传到了临近的几州而已,毕竟这消息太过不可思议,大多数人就算听了也无从知晓之中深意,关键是别传到九夷之地啊,若是他们知道了,我楚家怕是……十个月前州主徐大人不是已经警告我们了么,似乎现在的九夷大有崛起之势啊。”楚云的母亲,名叫杨玉兰,听了楚浩然言语,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可对,正是这徐大人的一番话,才让丈夫下定决心将云儿送到了荆州乡下。窗外的月亮不知道人间户户有疾苦,依然那么平静的照着这片大地。或许,月亮知道这一切吧,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诺然那烦人的声音又传入尚在睡梦中的楚云的耳中:“小云!起床!要去大场了!”楚云今年十五岁了,按照诺家村的习惯,农闲时要每天去大场锻炼身体的。楚云并非诺家村土生土长的人,对于这种锻炼本来就没有什么概念,又从小就喜欢独处学习经史子集,讨厌跑来跑去的运动,故而一直不想参加,本来教头诺舒都已经同意了,然而诺然每次都想方设法的将楚云唤起,然后“押送”到大场,楚云一年下来,竟然一次都没有缺课过,出勤率居然高居全村第一,真是奇怪也哉。
楚云坐起身来,使劲摇摇头,早就习惯了诺然的蛮不讲理的他一句话也不说,穿起衣服,来到院子里,看见诺然正在那“霍霍”磨刀,看来是今天猎人队又有任务了。诺家村附近树林繁茂,常有野兽出没,为了村人安全,村里的青壮年组成了猎人队,时常去树林里打猎,一来清除野兽,二来也丰富一下大家的伙食。楚云向着扫院子的诺瑞叔和正在挂晒衣服的芬姨问声好,睡眼惺忪的打了水,洗把脸,便往大场走去。身后诺然还在兀自叫嚣:“小子,我叫你起床,也不知道说声谢的么?”楚云也不理他,继续迈步走,身后传来芬姨的笑骂:“你又欺负云儿,他年纪小,要让着他,知不知道……”
芬姨的声音楚云听到耳朵里,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昨天离别的伤感、昨晚的疑惑全部都烟消云散,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是这么抱怨严格要求自己的父亲的,经不住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看了一眼,那里是徐州的方向。然而除了群山和刚刚爬出山头的太阳之外,什么也没有。
中午时分,楚云早已锻炼完回来,读了一会书之后,正在和芬姨闲扯,芬姨手里拿着昨天雨花带给楚云的徐州特产,眯着眼尝着。诺瑞又是一个人去田里忙了,现在是农闲,田里活也不多,诺瑞一个人忙的过来,芬姨也就在家里打点收拾。两人正在闲聊,隐约听见村口人声嘈杂,楚云笑着说道:“猎人队回来了,过会然哥儿又得吹牛了。”楚云从来不当面叫诺然“然哥儿”的,只有诺然不在的时候才会这么称呼他,诺然在场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的。
果然,不一会功夫,诺然便回到家中了,人没进门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今天赚大发了,居然猎到了一只大白貔子,就是小了点,过会头领家煮了我去拿点过来。”说着便进了门。楚云坐在门槛上,抬头看向诺然,正午阳光下的诺然竟然显得格外高大,楚云眯着眼看了看,也不理他,转头看着芬姨。芬姨一笑,知道这俩孩子时常打闹抬杠,却也不以为意,吩咐楚云到:“云儿去叫你瑞叔回来吃饭,然儿去洗洗,准备吃饭了。”
饭间,诺然嘴里堆着饭,口齿不清的说道:“娘,明天诺舒叔要去城里了吧,我也想去看看。”一旁楚云一听筷子一顿,看了芬姨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吃饭,但是眼里的那一抹期冀又如何逃得出芬姨的双眼。芬姨停下筷子,说道:“这你问你爹,他不反对我就同意。”诺然又眼巴巴的看向诺瑞,诺瑞一愣,说道:“先吃饭吃饭,一切等吃完了再说。”诺然一听有戏,有怂恿楚云到:“小云啊,爹一向比较偏向你,你求爹,爹一定同意。”楚云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饭。诺瑞听得诺然这么说,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那楚云去吧,诺然就在家里呆着,哪也不许去。”诺然一听,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双手拉住芬姨胳膊,叫道:“娘,你跟爹说说,我都十六了,还没进过城,去年本来能去的,结果小云这家伙来了,他说他不去,害的我也没去成,今年就让我去吧。”楚云一听又怪到自己头上了,低着头瞪了诺然一眼,继续吃饭。芬姨没法,只好说道:“好,去吧去吧,你不敢惹你爹,就知道来为难我是不?”诺然一听大呼好极,也不理会母亲的抱怨,低头继续吃饭。吃晚饭,想起自己答应要去拿点貔子肉来吃,便出门去了。不一会儿空手而归,说道:“头领他们家还没煮呢,娘,明天你去要来吃啊。”芬姨笑着不说话,她知道自己儿子并非小气到占一点貔子肉的便宜,不过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一旦他当真了,便是定会做到,当真应了他的名字——诺然,然诺。
荆州之地极大,诺家村属于荆州天阳城,是与徐州的交界之处,虽然处于荆州境内,要去荆州城,脚力好也是要走上三天的时间,故而诺然十七岁了,却还是没有去过荆州城,至于天阳城,也是需要近一天的脚力,去年诺然本来有机会去城里开开眼界的,结果恰逢楚云来到诺家村,便搁置了下来。楚云家就住在徐州城的中心,对于去荆州城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何况只是荆州下属的一个小郡。不过待在鸡犬相闻的诺家村快一年了,一听要进城,楚云也是显得跃跃欲试。
此去天阳城,来回少则四五天,多则八九天,诺然父母自然是要好生嘱咐两个年轻小伙一番,好在有诺舒以及其他几位村里的成年一起,加上其他想进城的孩子,一行十几人,却也是不用过于担心。饶是如此,芬姨依然对着两人告诫了整整一个晚上,大到小心不要受骗,小到迷路了记得问人,一一提及,最终还是因为诺然老打哈欠,这才作罢。
芬姨一出门,屋里就剩下诺然楚云两人,诺然一改刚才的困意满满的样子,向着楚云问道:“城里好玩不,是不是那儿的人都是达官贵人啊?”楚云故意走到桌子旁,慢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诺然有求于人,只好耐心等着。诺然喝一口水,这才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赶路呢。”说完便要倒头睡去。诺然哪里肯答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骂道:“小子,你最好老实告诉哥,不然今晚你就别想睡了。”楚云见诺然急了,也不再捉弄他,坐起身,将自己能想到的,听过的,见过的,全都一一告诉诺然,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一个问,一个答,不知不觉已是夜深,直到芬姨在另一个卧房里喊两人快去睡觉,两人才熄灯上床,又聊了一会,楚云说着说着倦意上涌,先睡着了,诺然这才恨恨的背对这楚云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