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感觉到眼里进了些光亮,若儿心里稀罕着怎么还没听到两只小兽的动静,睁开眼时,只觉得脖间一阵痒,抬头对上了一双幽蓝的眸子。男子痛苦地看着若儿,眼睑里是一色水蓝汪洋。他正将若儿紧紧地拥在怀里,头颅埋在了女子的怀里,白发和她黑色的发缠绕在一起,触得若儿直发痒。她想说些什么,见到自己被个陌生人如此亲昵的抱在怀里,她实在有些不自在,喉里发不出一丝声音,挣扎着又挣脱不开,眼角带过,身下竟是一片延绵不息的沙地,再往下看,她骇了一跳,自己的腰身以下已经透明了,透过身子甚至能够能看到了沙地的颜色。沙地不是一般的黄色沙壤,而是泛着雪一样的白,哪里有这样一片白色沙漠。若儿看着注意到自己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的上身,这是谁的身子,分明应该是名陌生女子的身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想着比出些手势,这发现自己的四肢根本使不不上力。
“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他才失去了一个真爱他的人。人生一世,花木一春。只是睡一会儿。莫怕,等你再有灵识的时候,我还在这里陪着你。”
男子刀刻般的深邃五官满是痛色,他的眼里早已经泪色涟涟,若儿心里不由地酸了起来,想抬起手来抚开他锁在一起的眉头,只是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他低下头,凝视着女子有些怪异的神情:“你是怨我不会说些好听的,等我学会了,就只说给你一人听。”
若儿死命的摇着头,只觉得脖颈依旧纹丝不动,往下看时,又是一惊,四肢都已经开始显得空灵飘渺了。
男子轻扶住她的肩,“我知道,你虽然动不了,说不得,嗅不到,灵识也越来弱,但还听得到,看得见,再用上上千百年就能再凝成灵核了,不会太久的,你只要记住,严守本心,等我来寻你,天法再怎样残酷,以你的天赋秉性,思,视,嗅,听,语,动,六灵很快就能再形成,几百年也只是弹指之间。”
雪贴近了女子的脸,鼻间有些痒滑。他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嘴角爱溺深深,“婆罗,我知道你此时怕是连听都听不见了,你的灵核我一定给你寻回来。我已将自己附属的五灵烙在你身上,再生时的苦楚,有我和你一起担着,会轻伤许多。剩下来的这千百年,转瞬即过,你看你,还是一脸急色,可是在担心我,我会用剩下来的一灵为核而生养回五灵,不碍事的。”
若儿只觉得喉间一松,话语脱口而出,却是另一阵骄顽的陌生女音,“我虽有遗憾,却并不后悔,只是下次绝不做这可笑落花人。”她气息一窒,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说话,身下一轻,女子的身子刹那融在了空气中,沙风中只剩下清幽的花香弥漫。
男子长身玉立,见女子身影融消尽了,才徐徐地转过脸来,他眉尖颦起,似是下了决心,原先高大的身形突地一变,成了一个矮小些的女子摸样。只是女子的脸却如同当日的黑玉一般,雾里朦胧,很是模糊,男子飘白长发也跟着鸦黑落地,垂在脚踝处。路过的风卷起白沙往北边而去,他身上白袍蓝光点点之后,幻化成了幽蓝之色。“她”满意地看了一下这身装扮,嘴上带着无奈:“婆罗,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做这最后的一件事,告诉他你的那句话,“你的新娘很美。””身影已是腾空,化为无边雪花,朝南方而去。
若儿再后面空喊了几句,只是“她”的身形很快,早就不见了踪影。除了风声,周边再无其他声响,她四下张望,眼前只剩下一片无垠的白色漠地,她走了几步,才发现只能在原地走着。
正在焦急之时,天边升起了一道巨大的光罩,颜色各异的彩光四散而去,一道黑色的光芒不偏不倚地掉在若儿已是透明的脚下,沙地寸寸地绿了起来,一抹毛绒的绿意在沙下隐隐闪动。
若儿连忙退开,雪花再度飞舞而至,白衣男子突兀地显出了形体。他的如雪白衣之下,双脚已经有些蹒跚地,冰眸白发,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他直看着地上的那抹绿色,水蓝色的眸子里才又有了几分温色了,手指之间,百缕指风划过,沙地里传来轻物落地的声音,“和你处得久了,我也多了些死脾气了,这次还是不能亲自守着你了,总算还有这世间的万般绿红窈错,陪你看尽百年芳菲。”
突地雪花卷过,人影不见踪影。女子的音容笑貌如同昨日还在,“暴雪,你这破冰渣子,又打到我的花容月貌了,你可是欺我茎矮叶少。”朗朗笑声依然在眼前,旧人却是在何方。
风中依稀送来男子吟唱:“雪花颂,颂君颂妾颂别离,情绵绵,意暧暧,无期无许,相离易,相忘难。雪花颂,伴痴伴缠伴长远,雪悠悠,花远远,有盼有望,相见来年,应有时。唯有相望天角里,雪花两相随。”曲声终落,看着空中的风将两侧的雪沙扶摇送上了苍穹,空中洒下了无数飞雪,层层覆盖在干涸了千百年的沙地上,雪下沙上生出了点点绿。
一阵湿热,再是奇痒,若儿忍不住反手一拍,只听得两阵落地声音,她往下一看,两只小兽正含怨地看着自己,她摸过颈侧,没有了黑玉,只摸到一手的冷汗。若儿想着梦里,“啊”了一声,连忙翻下冰床,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子,还好都在,都能动,原来只是场梦,若儿心里大定,甩甩头,眼光落在了之前拿出来的那本“五元陈事”上,
两只小兽爬上了冰床,本想做个睡前热身,见若儿脸色很差,似乎没有多少玩性,知道今日这个人形大枕头是没着落了,就你靠我我靠我的自靠相睡去了。
若儿拿起书,随手翻了开来,只是,书里只是一片空白,若儿还有些不信,凑近再看,还是空白一片,除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这就是一本白册子。这书室主人也真是有些怪癖,怎么将这么本空白书籍藏的这么宝贝,若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没有了唯一陪能她说得上几句人话的黑玉,她在这样的夜里只会觉得越发孤单。
不明由来的,她又想到了冰墙之内的那名男子,他一眼就看破了从没人发现的树灵,这人有些蹊跷。她犹豫了片刻,看看睡着的两只小兽,再望望深幽一片的书室方向,“总是让姐姐死里活里的出力,轮到她有些难处了,我可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说是这么说,她想起黄原的那帮凶悍货色,心里还是很有几分避讳。只能翻出了在乌城得来的那套雪衣,将有些显眼的米色备装换了下来。她心存侥幸地想着:“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人出来。”雪漏之中,雪才刚融下小角,这正应该是大多数人休息的时候。
黑玉在那里留下的印记成了最大的问题,若儿心里暗怨自己那日没有留个心眼,实在是没有了印象,就在这时,脚下一阵挲动。只见大耳狐狸驮着可爱不知何时趴搭在她的裤管子上,可爱嗷嗷地叫了几声,狐狸眼里金黄一片,若儿心底一暖,心里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