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然不会要丞相死,丞相而今表情,孤王甚是满意。”赵婴齐拿起一杯斟得满满的酒,向吕嘉示好,“婴齐再敬丞相一杯,是为丞相壮壮胆子,看出好戏。丞相以为是婴齐施下妖术,令吕锦汐心智不明,那婴齐就出手与我们望月教的教主锦汐姑娘较量较量,看看美人究竟有没有受孤王蛊惑。”
“你……”赵婴齐一番话语,又击碎吕嘉信念,他颜色大变,神色骇然。
“锦汐,你既知锦绣曾暗助于我,帮我剿平黑苗寨,也定然知道我不会让我的人暗中再留一手。孤王虽然处于暗处,却也已知晓锦绣这丫头暗中向我妻儿下手,如此,孤王还能容她?你说得没错,七日前牯葬祭台会突然坍塌,与孤王出现不无关联!”听闻赵婴齐此番言语,我浑身僵直说不出话。赵婴齐下手真是狠辣,为抢夺“飞头降”,清洗黑苗寨,毁去花山祭台,简直丧心病狂!
霍织艳一手怀抱去病,一手紧捂去病耳朵,坐立一侧瑟瑟发抖。我奔了过去,却被赵婴齐拦住。他星眸带笑,一掌轻轻送出,看似绵软,却力道十足。我尚未有反应,便被击出一丈远,胸口剧痛。
“赵婴齐,你是练了什么魔功?”我咬着牙齿,忍着剧痛发问。
“蝈蝈!”去病看我跌倒,从霍织艳怀中挣脱,向我冲过来。
“去病!危险!”我仍伏在地上,无法接住他,忽地眼前白衣飘闪,吕锦汐已从地上将去病操起,横抱身侧。
“是你杀了陈郎,是你害了锦绣,我要你死!”吕锦汐眼神凌厉,银色修长指甲划入去病白皙面上,去病脸上瞬间多出道血口子。
“不!”赵婴齐大吼,青丝散开,双瞳血红,张牙舞爪,宛如妖物,大肆咆哮着。
“飞头降!”吕嘉呼喝一声,近前欲阻挡吕锦汐,却被刘陵拦住。刘陵莺声笑言:“丞相只需作壁上观,何须急切?”
我仰望一步步逼近的赵婴齐,发觉他身形变得硕大,面上镀了层金色,整个人似铜铁浇铸,刀剑不入,百毒不侵。
“殿下无须再聚力要挟,锦汐已稳操胜券。殿下已修得禁法‘飞头降’,此法威可慑天,足以令在场之人神形俱毁,化作焦土。”吕锦汐唇色绯红,面色泰然,“可锦汐手上提的这孩子,便是太子殿下命根!殿下若是不信,锦汐一试便知!”
“你以我儿要挟,又能做甚?”赵婴齐金色玉面似妖似魔。
“锦绣当日不惜以命相抵,曾为太子妃施布鱼蛊,以验明小皇子正身!”吕锦汐一手扯掉去病腹间衣裳,去病身上露出一道诡异符象来,她一手推拿去病小腹,一手指着霍织艳喝道,“婴齐太子果是不紧张小王子的,但殿下可曾知晓,锦绣已给织艳母子施布鱼蛊,去病非太子嫡子,一旦我施法抽离去病体内皇陵之水,蛊毒便会反噬,母子连心,太子妃的命便不可救!”
“哈哈!”吕锦汐已然疯癫,按压去病的手一寸寸深入去病腹间,去病痛得弯折了身子,而一侧的霍织艳已支持不住倒地,面容近乎扭曲。
“你让我尝到失去心爱之人滋味,如今我要还你!”吕锦汐似阴司无常,“纵使你有‘飞头降’,又能奈我何?锦绣当日以命种下的蛊,皆要你们还来,先是织艳母子,接着是你——刘丹心,都等着去死吧!因果轮回,冤冤相报,这仇算你还了,赵婴齐!”
面前的吕锦汐比练成“飞头降”的赵婴齐还可怕!
我拖着沉重身子一步步靠近,摸出飞刀压着右手手心。我极是紧张,双手止不住颤抖,可去病已口吐白沫。我屏息凝望,终是用力将飞刀掷出,飞刀掠过赵婴齐耳鬓,直插吕锦汐后脑勺。
吕锦汐张着嘴巴,身子颤得厉害,可手中却依然紧紧抱着去病。她不死心,可眼皮不住颤动,踉跄几步,屈膝跪在了地上,双手一垂落,去病自她怀中滚落。恰在此时,刘陵上前托住去病,吕嘉近前抱住女儿。
“织艳,不——织艳!”赵婴齐怀抱起霍织艳,我只能咬着牙远远观望,亲眼见着霍织艳如花的容颜渐渐失色,嘴角流出殷红血液,似是被冬雪摧残的寒梅。
“织艳……”血色晕染,一片腥气。恍然间,我似重归画舫初遇,她微笼面纱掩饰绝美容颜,口中笑言“龙公子败矣”,而我更是平生有幸听得《沧海》之音,见得她与刘荣不世爱恋。
“吕锦汐受死!”赵婴齐一声怒吼,一掌击出,吕嘉父女直接自楼上飞下,形如两支箭,又似两道白绫,瞬间被暗夜吞噬,没了踪迹。吕嘉喊声惨绝人寰,我看得亦是触目惊心,赵婴齐这一掌的力道,简直比五马分尸还可怖。
“殿下!”刘陵亦是惊呼,将去病护在怀间。
我手足颤抖,招呼刘陵将去病给我,刘陵稍稍犹豫,最终顺从我意。我怀抱去病僵直绵软的身子,摩挲他的头发,探得他的气息,方感安心。
赵婴齐抱起霍织艳,立直身子,泪珠挂满脸,面色越发金灿。他不住摇头,“不,织艳!我已修得‘飞头降’,与天齐高,谁人可挡我?不,没有人可挡我!”赵婴齐绝望地嘶喊,“只有你,只有你,霍织艳!你以为你胜了吗?”赵婴齐喉结颤抖,怒目圆睁,“不,我足以毁了这一切!”
“汉军从番禺城西面突然拥入,王宫亲兵无力抵挡,请太子示下!”军情紧急,持戟将军垂着脑袋上前奏报。
“一群废物!我倒要看看,成魔威力究竟有多强!”赵婴齐指尖一点,高盔亮甲的将军立时横尸面前,已然毙命。
月光清冷,王宫砖墙披上银光。马蹄声渐进,墙头传来更鼓哀鸣。
杀伐声四起,王宫高处已清晰可见金戈铁马如潮水涌入王宫,剑花刀光交杂如掀滔天巨浪。我怀抱去病,艰难行走,步步闪避。
“谁也不能走!”赵婴齐一把将我拽回身侧,去病惊得呜咽大哭。
刘陵上前搀我,被我推开。我神色坚毅,望着赵婴齐,“织艳已死,你还要让她死不瞑目,还要让她在黄泉之下咒怨你吗?”
“还我去病!”赵婴齐一把夺过去病,怀抱胸前。他身如地狱阎王,金身如受冥火光耀,不可一世。我无力夺回去病,只觉身坠魔窟。
“哈哈,统统去死!”已有汉军死士攀上城墙,可都无形毙命于赵婴齐掌下。赵婴齐仰天长笑,勾勾手指,便能将一具具死尸往下方抛掷。一时间不少黑色身影宛如大滚石,自高处飞出,直坠深渊。
赵婴齐的眼如火狐一般,越来越多的兵士见了他,无须他再出手,便都跌跌撞撞往后退却,毫无预兆地从城墙边缘摔下。
“竟是摄魂之法,丹心快走!”刘陵惊呼,见赵婴齐忙于抵挡汉军,拉起我的手要我离开。我决然推开她,我断不能丢下去病,一走了之。
赵婴齐傲立宫墙之上,伸展双臂,底下汉军手中的箭矢直往上钻,赵婴齐身法变幻,箭矢便如流星,疾滑迅行,从宫墙之上划破长空,直插地壳。一时城下阴风阵阵,人仰马翻,马踏人尸,哀鸿遍地。
“哈哈!”城墙下火光冲天,大火一层层漫过整座王宫,王宫已由银白转至金黄色,赵婴齐的面色,越发红亮。
“意图抗天,不过笑柄!何人可灭我?”赵婴齐指天大笑。
整座王宫如座炼狱,阴风四散,尸骨堆砌如山,未及尸变,便已化作焦土。
火光汹涌,已至燃眉。我呼吸焦灼,去病嘴唇已是黑紫,唤之也无回应。赵婴齐怀抱去病,火光围至身侧,也不见他反应。
“蝈蝈!娘!”去病被炎炎烈火炙烤得醒来,正在喊我。我被赵婴齐阻隔,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火势一点点蔓延至他身侧。
赵婴齐不怕火,身子伫立火中,宛如涅盘凤凰。火蛇却迅速攀上去病小小身子,蹿到他小辫上,赵婴齐感知怀里去病挣扎,低声唤了声:“去病!”
“丹心!”隔着火光,我似听得赵信唤我。
“织艳就算是死,也是会要他活着!”我使出全身力气,匍匐在赵婴齐脚底,冲他呼喊,“你配不上织艳!”
“娘!”我从未听过去病声音如此尖锐,胸口如受重击。
“爹!”声音颤颤巍巍,去病扁着嘴巴艰难挤出个“爹”字。赵婴齐哑然,痴痴望着怀中去病。
“都走!”赵婴齐如梦初醒,他一把将去病抛开。我一把搂过去病,大火已至脚下,我绕不出火圈,一时不能逃脱。
“丹心,大哥在此!”我东走西顾,模糊见得赵信清俊身影,大声呼喝:“大哥救我!”
赵信直冲入火海,出掌成风,煽动烈火,将我与去病从大火中救出。浓烟呛人,我勉力支撑,赵信怀抱去病,又以轻功托着我在火光中飞掠。
落脚处,已是宫城之下。宫阙之上,火光已冲抵至最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