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喀提林，你沿着你已经开始走的路线继续走下去，离开罗马吧！城门开着，你走吧！把你的人也一起带走，即使不是全部，也是越多越好，让罗马变干净吧！只要在你我之间隔上一道城墙，你便可以立即把我从巨大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你想继续留在我们中间，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我不答应，我不允许！应该深深感激永生的天神，特别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保卫者、救主尤皮特，因为在他的庇荫下，我们已经多少次逃过了如此凶残、如此可恶、如此殃及国家的瘟疫。不能让国家的利益屡屡因某个人作祟而受到威胁。喀提林，你公开威胁整个国家，想使永生的天神们的庙宇、全罗马的房屋、全体公民的生命，甚至整个意大利，遭到破坏和毁灭。因此，既然到目前为止，我仍不想采取最坚决、也是最符合我的权力和先辈的遗训的措施，那我就采取对比之下较为温和、但对公共利益更为有益的措施，因为我要是下令把你杀了，别的阴谋分子将仍然残留在国家内部；然而，如果你离开这里--我早就敦促你这样做，你网罗的那许多危害国家的社会渣滓将会从罗马一起被清除掉。
在这种情况下，喀提林，你如果没有勇气平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你是不是还犹豫不决要不要离开这里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在流放和孤独之中苟延你那多次逃脱了应有的合法惩罚的生命？你说："把问题提交元老会议。"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并说如果元老们作出流放的决定，你愿意服从。但我不准备把这个问题提交元老会议决定，因为这样做不符合我的性格。不过我将让你清楚地知道在座的人对你的意见。你离开罗马吧，喀提林，让国家摆脱恐惧；你去流亡吧，如果你正是等我说出这句话。怎么样？喀提林？你没有发现，你没有看见当我说这话的时候，在座的元老们一片肃穆？他们赞成，只是没有直接用言词表示。你如果已经明白他们由肃穆表示的意志，难道还要他们直接说出来吗？他们肃穆不语，实际上是表示赞成；他们无言地静听，实际上是意味着决定；他们默不作声，实际上是在大声疾呼。然而，要你挣脱自己的罪恶，要你惧怕法律的惩处，要你体谅国家的艰难，那是不可能的。你喀提林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希望羞耻之心会使你在罪恶面前却步，畏惧之情会阻止你去冒险，理智之力会使你不再疯狂。
你终于会去到你那疯狂的难以抑制的欲望早就召唤你去的地方的，因为这场战争不仅不会使你感到痛苦，反而会给你带来某种特别的快乐。为此，自然生养了你，欲望抚育了你，命运保护了你。你不仅从来不希望安宁，而且即使是战争，也得是罪恶性的才合你的意。你为自己网罗了一帮恶徒，他们是由那些堕落了的、不仅丧失了生活手段、而且丧失了希望的人组成的，你在他们中间会感到何等的快乐、何等的高兴而不禁欢欣雀跃呵！当你在那许多志同道合的人中间既听不到一个正派人的声音、也看不见一个正派人的时候，你将会感到何等的满足而怡然自得啊！在我排除了你当选执政官的可能性之后，我至少达到了这样一个目的：即你可以作为一个流亡者攻击国家，却不能作为一个执政官危害国家，你的罪行将被称之为劫掠，而不是战争。
元老们，为了使我免遭国家可能对我发出的、而且看起来似乎是完全合理的指责，请你们注意听我往下讲，希望你们能记住我的话。祖国，对我来说，她比我自己的生命更珍贵。我如果认为把喀提林处死是上策，元老们，我绝不会让这位角斗士在世上哪怕是多活一个时辰的。但是有些元老，他们要不就是看不清面临的威胁，要不就是虽然看出了，但佯装不知道。他们的温和心理促使喀提林产生希望，他们的怀疑态度助长了已经开始策划的阴谋；在他们的威望的影响下，有许多人，不仅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而且还有那些头脑天真的人，会说我的处罚既严厉，又独断专行，如果我把喀提林处死。我知道，如果把他处死，国家面临的这一灾难可以暂时被压制下去，但不会被彻底解除；然而，他如果离开这里，并且把他的那帮人一起带走，把他从四面八方网罗来的亡命之徒都聚集到那里去，这样不仅可以铲除、消灭掉国家面临的这一已经形成的祸患，而且可以铲除掉一切祸患的种子和根源。因此，让那些坏蛋走开吧，让他们从好人中分离出去吧，让他们聚到一起去吧，最后，正如我不止一次地指出过的，让城墙把他们与我们隔开吧！元老们，我向你们保证，我们执政官将会表现出如此高的威望，罗马骑士将会表现出如此大的勇敢，所有高尚的人将会表现出无比的团结一致，在喀提林离开以后，你们会立即看到整个阴谋被揭露，公布于光天化日之下，受到彻底的清算和应有的惩处。
马尔库斯·布鲁图斯（公元前85～公元前42年）
古罗马军事家、政治家，共和主义者。出身显贵。罗马终身独裁官、终身保民官凯撒（公元前101～公元前44）的亲友和爱将。曾任山南高卢总督、城市大法官。后参与元老院共和派反对凯撒的专制独裁。公元前44年3月15日，与开西乌斯等合谋在元老院议事厅刺死凯撒，并在元老院支持下，打败凯撒的同党安东尼。公元前42年秋，在马其顿的腓力比战役中，败于屋大维（凯撒的继承者）、安东尼联军，遂自杀。
凯撒被刺身亡，罗马全城骚动。以元老院为首的共和派和以安东尼为代表的凯撒党矛盾激化，相互攻评。为了先发制人，布鲁圈斯在刺死凯撒的当日，在罗马广场发表了这篇演说。他语气平和，但又正气浩然地指出刺杀凯撒的原因：他爱凯撒，但更麦罗马国。凯撒多活一天，人民就多做一天奴隶；凯撒早死一天，人民就早一天做自由的国民。"谁愿意做奴隶？""谁不愿做罗马人！？""谁不爱自己的国家！？"他用一连串的排比、反问，表达了自己赤诚的爱国之情，从而深深吸引、打动了听众。就在布鲁图斯演说的同时，安东尼抬着凯撒的尸体来到现场。这无疑是对他提出挑战。但布鲁图斯并没有注意到听众情绪的变化，从而及时调整进攻方向，仍在鼓动如簧的巧舌，在精巧的语言、激昂的情绪中沾沾自喜。他的演说虽不乏激昂的语言、慷慨的誓言、动人的感情，但缺少雄辩的逻辑力量和生动感人的事实，最后在政敌安东尼的节节巧妙的进攻下，终于败北。
我爱凯撒，我更爱罗马
公元前44年3月15日
罗马国民！爱国诸君！请你们静听我的辩论，然后请诸君作出公正的判断。
如果在场诸君中，有人说："凯撒是我的亲友。"那么我必定大声疾呼地告诉诸君："我布鲁图斯对凯撒的爱，比诸君对凯撒的爱，要胜过百倍！"如果又有人问我："那么你为什么要刺死你亲爱的凯撒呢？"我必定回答说："因为我布鲁图斯对罗马国的爱，比我对凯撒的爱，又胜过百倍！万倍！"
凯撒活一天，我和诸君就要做奴隶一天；凯撒早死一天，我和诸君就能早一天做自由的国民。诸君愿意做奴隶呢还是愿意做自由国民？请诸君自己想想吧！
我向着凯撒哭，因为凯撒爱我；我替凯撒欢喜，因为他可以趁着好机会依靠上帝；我看重凯撒，因为他有拔山盖世的气力；我刺杀凯撒，因为他怀着野心，剥夺罗马国民的自由权，自己想做大王。
唉！谁愿意做奴隶呢！如诸君中有愿意做奴隶的，我便请诸君说出个理由来，好让我明白诸君的尊意。唉！谁不愿意做罗马人！如诸君中有不愿做罗马人的，请诸君发表高见。唉！谁不爱国家！如诸君中有不愿爱国的人，也请诸君声明理由。我就在此时倾耳闭口，静听诸君发表。……
诸君，我等诸君发表意见，等得很久了，没有听到诸君反对的论调，因此，我深信诸君是爱自由的人了！我深信诸君必定赞成我的话了！
诸君！如果觉得我的行为，有自私自利的野心，有卖国卖民的形迹，那么诸君用我刺杀凯撒的手段，来刺死我便是了。
啊呀！诸君！我们正在批评那种怀疑我们的人，那种人竞来了！诸君请看，悄悄地跑来哭吊凯撒的，悄悄地把凯撒尸体搬来的，不是那安东尼吗？安东尼对这个害国害民的凯撒，竟不想法除去他，已经说不过去了。并且安东尼因凯撒之死，反可以得到尊贵的地位，不必等我说，诸君早已知道了。唉！诸君中难道也有像安东尼那样能得到尊贵地位的人才吗？有没有呢？诸君不可不奋勉哪！
末了，我还要告诉诸君一声：因为爱罗马国，我不得不刺死我的爱友凯撒；刺死凯撒的，就是我，就是这把短剑。假如他日我的行为与凯撒一样，请诸君就用这把短剑来刺死我吧！要是别人的行为也与凯撒一样，那么这把短剑终是不肯饶恕他的！请诸君认清这把剑，认清卖国贼，认清爱国好汉！
马尔库斯·安东尼（公元前82～公元前30年）
古罗马统帅、政治家。出身名门望族。凯撒的亲信和爱将。历任财政官、保民官、骑兵长官。5年内战时期（公元前49--公元前44），曾协助凯撒打败庞培，与凯撒共任执政官。公元前43年，与屋大维、李必达结成"三头同盟"，随后打凡刺杀凯撒的布鲁图斯等，成为罗马统帅，出治东部行省，与屋大维成角逐之势。后弃前妻（屋大维之姐），而与埃及女王克列奥帕特拉七世结婚，并将罗马东方的部分领土赠与女王及其子女，引起元老院的反对，被宣布为"祖国之敌"。公元前31年9月，率舰队与屋大维会战于阿克兴海角，兵败，逃回埃及后自杀。
本篇演说是安东尼在布鲁图斯演说（见上篇）之后发表的。就时间而言，安东尼是后发制人，要从布鲁图斯手中把听众的情绪吸引过来，转移他们的立场，需要高明的手段和技巧。他仿佛一个憨厚纯朴的庄稼汉，用可怜、笨拙的语言，为屈死的主人叫冤，这首先从感情上沟通了听众。然后，他用亲眼所见的事实列举了凯撒的恩典：廉洁奉公，同情穷人，拒绝劝进了这样的人还有野心吗？！他抚尸恸哭，哭诉凯撒被杀的惨景，情感真挚，语言感人，赢得听众中不少人洒下同情泪。他还利用凯撒的遗书大做文章，进一步煽动、激怒听众的情绪，并把它直接引向布鲁图斯。在这场辩论中，安东尼胜利！。他欲擒故纵，藏而不露，把生动的事实与真挚的感情结合在一起，把戏剧性的表演与逻辑结论结合在一起，这是他致胜的秘诀。
凯撒，世间找不出第二个
公元前44年3月15日
我今天来，是来安葬凯撒，并不是来赞扬他的功德。我看人生在世，"好事入泥沙，坏事传千古"，这句话无异是为凯撒说的。布鲁图斯是一个高尚的人，他告诉你们，说凯撒野心勃勃，若果真如此，自然是凯撒的大错，凯撒已死，也算是已偿还了他的债了。我今天承布鲁图斯的好意，准我演说，所以我得在凯撒的灵前说几句话。
布鲁图斯真可算是一个好人，他们同谋的人也都是好人。凯撒原来是我的至交，待我忠厚公平；但是布鲁图斯这样的好人，偏说他私怀野心。他从前曾获胜边疆，所得的财帛都归人国库，难道这算是野心吗？他听着穷人的呻吟，也曾经流下泪来，有野心的人，未必有这样慈悲。但布鲁图斯一定说他有野心，而布鲁图斯又是一个好人，我有什么法子与他辩论呢！那天过节的时候，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三次皇冕劝进，他三次拒绝，这也算野心吗？但布鲁图斯一定说他有野心，而布鲁图斯又确是一个好人，你看有什么法子呢！我并不是说布鲁图斯的话说得不对，我不过是知道什么便说什么罢了。从前，你们大家都曾爱戴过凯撒。你们爱戴他，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他死了，你们却没有人替他伤心，这件事我真不解。唉！天良呀！你跑到禽兽身上去了吗？人的理性都丧失尽了吗？唉！我的心现在已到凯撒棺材里去了！我要等他回来才能再说话了！（大哭）
唉！昨天凯撒一句话足以翻天覆地，何等尊严哪知道他今天躺在这里，无人睬他。啊！若是我要把你们的心鼓动起来，那我一定对不起布鲁图斯，对不起布鲁图斯的同谋开西乌斯了。他们是好人，我哪敢这样！我情愿对不起已死的人，我情愿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们大家，而不情愿对不起他们这些好人。但我这里有一张羊皮纸，是我在凯撒的卧室找到的，这就是他的遗书。他在这里的话，我不愿读出来；我要是读出来，那怕愚夫愚妇听见，恐怕也要去对尸痛哭，拿帕子去溅他的圣血。唉！恐怕还要在他身上求一根毛发，拿回家去做纪念品；到了死的时候，还传给子孙，看做宝贝一样呢！（有人要求读凯撒的遗书）
你们不要性急，我千万不能读给你们听。我若使你们知道凯撒待你们的厚道，恐怕要坏事。你们不是一根木桩，不是一块石头，你们是人！人听了凯撒的这些话，心里一定要燃烧起来，一定要变成疯子。你们不知道你们是凯撒的后嗣，倒是很好；如果让你们知道，我就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了！（又有人要求读凯撒遗书）
难道你们现在一定要听吗？你们等一会都等不了吗？我很懊悔我的口太快了，错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我自己不觉得，恐怕已经对不起那些杀凯撒的好人了。不该！不该！难道你们要逼我读吗？那就请你们站开，在凯撒尸首的侧边站成一圈，让我把写遗书的人，指给你们看。……
你们若要流泪，现在便是你们流泪的时候了！这件大袍（指凯撒的袍）你们大家都知道的。我还记得凯撒第一次穿上这件大袍的时候，是在夏天的一个晚上，那天是他征服内尔微的日子。现在你看，开西乌斯的刀子，从这里穿进去；你看，还有一个与布鲁图斯同谋的人加斯加，用这样的毒手，捅了偌大的一个口子；你们看，这个地方就是凯撒所宠爱的布鲁图斯所杀的，你看他刀子抽出来的时候，凯撒鲜血淋漓，他好像跑出大门来问问凯撒那样地爱布鲁图斯，难道布鲁图斯也忍心来行刺吗？啊！天知道！地知道！凯撒是何等地爱布鲁图斯！这一刀真是最无情的一刀，当时凯撒看见他竟来杀自己，凯撒心里受"无情"两字的伤，比刀伤还更厉害，简直气得心碎胆裂，鲜血长流，倒在罗马将军旁边的石像下，脸也被大袍盖上了。唉！诸君啊！试想一想，这是一个怎样大的冤劫呵！照这样杀人放火，你我都在冤劫之中呵！啊！你们也哭起来了么！我也看出你们也知道心痛了啊！大家同洒伤心之泪！你们这些良心未泯的人，才看见凯撒的衣服就这样哭，你们还没有看见他的尸首哪。他的尸首在这里，你们看，被这些大逆不道的叛贼弄得不像样了！（有人大哭大喊，骂布鲁图斯，要为凯撒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