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们把班上的人都捋了个遍,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倒出来数落了一溜够,其中很多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些一晃而过的影子,在大学四年里,有的只是个名字,从来都没深刻过,可是在毕业的现在,我却认真的诉说着他们的事情,认真的听着杨帆磊子诉说他们的事情,忽然间一阵心酸,那些自以为没留过任何痕迹的人和事居然都被无意的心给记录下来了,人,是真的淡漠还是刻意冷淡?突然间很想掐掐那些模糊的人的脸,问一句:你们他妈的都还好吗?
在大学里,我除了跟棍儿,杨帆,磊子仨人很不错以外跟其他人都很一般,可是就是那些看起来很一般的人,在毕业散伙的时候抱在一块儿狠狠的哭了,想想觉得当时哭得很傻B很茫然,当时很多琐事排着队喊着一二一从我心头踩过,学一食堂大师傅的奸诈笑容第一个过去了,高尚那龌龊的鼻孔跟着第二个过去了,概率老师在讲台后面抠着脚丫子第三个过去了,然后很多很狗屁的人和事都一一过去了,连声招呼都没打的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该死的背影。我想我再也不能在校园里明目张胆的偷看MM的胸部了,再也不能装得跟个非本校学生一样跟校警起冲突了,再也不能……我的大学就像便秘很久的一陀大便,终于拉出去了。我的四年就是蹲在大学这个厕所里,闻着污秽的空气,满肚子粪便思考着所谓的人生,坚信着外面的空气是清新的,只有草绿花香没有苍蝇蛆虫,我露着白花花的屁股心里充满了对大便之后轻松的憧憬,可我却在提起裤子的那一刹那流下了眼泪,我想是不是厕所的味道太刺鼻了呢?肚子里空得不真实,一撇头我看见一帮人站着拎着裤子哭得一片狼藉,不用问他们哭什么,我知道他们跟我一样,哭那些厕所里的苍蝇虫子哭自己淹没在粪池里所谓理想所谓爱情所谓的一切。我们提好裤子整理好衣服带着一些破碎的梦想走出大学这个小厕所迈进社会这个天然大厕所,看到很多人随地大小便才发现小厕所是多么美好。
搜肠刮肚没头没脑的讲着大学的事情,酒瓶碰得快碎了,声音笑得快裂了。我想我们都藉由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重温着大学的回忆。那些荒唐的热血的可笑的无聊的疯狂的片段,像一场无声无息的大雪,在纷纷扬扬之后,化入记忆的土壤没了踪影,可是总有一个地方的土壤特别潮湿,我知道那里埋了很多的眼泪……不想想,不想说,那就只有喝酒。
杨帆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他刚才一直玩命喝,这会儿喝大了,掰着我的脑袋跟我说:你丫怎么变俩头了?我和磊子还保持着清醒,我们俩都控着,因为杨帆喝多了我们就不能再喝多了,要是我们俩都喝多了那待会儿谁把杨帆和那帮女的送回去啊。那帮女的也唱累了,这会儿都歇了,整个包间几乎就听杨帆一人玩命白话。
磊子用酒瓶碰碰我:“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可能因为他老爹不爽吧。甭管他了,让他喝痛快点儿吧,估计憋得够戗,待会儿咱俩把他抬回去。”我说。
“你们别喝了。”
一女的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站得笔直,不,应该说是僵硬,她攥着拳头咬着嘴唇,特紧张的样子,刚才就看她一直在那边儿自己坐着,很少唱歌也很少说话,很安静很文静的样子,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往这边看,跟那几个喳喳呼呼的女的形成挺鲜明的对比。我心想:杨帆怎么招惹这么一小白兔啊?
“干……什么啊你?你……你管得着我们吗?”杨帆大着舌头没好气儿地说。
“你……喝多了。”她声音颤颤的。唉,可怜的小白兔。我心说。
“关……关你屁事啊!”杨帆不耐烦了。
“你别这样儿,对身体不好的。”女孩声音更颤了。
“你丫谁啊!”
女孩脸涨得通红,站在那儿很局促尴尬的样子,眼泪都要下来了,我说你别搭理他,他喝多了六亲不认。突然她做了一个很惊人的举动:冲上来抢杨帆的酒。
“我操!!”就听杨帆大骂一声使劲搡了她一把,她一下就坐地上了,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我赶紧去扶她,磊子把杨帆的酒瓶给抢了下来。“你丫怎么这德行啊!”我说杨帆,其实是安慰给那女孩听的,这女孩一看就知道是面儿特薄的那种。
“甭扶她!……干……嘛拿我酒?给……给我!”杨帆摇摇晃晃推了磊子一把,结果自己往后一仰,倒下了。
“你没事吧?甭理他,他喝多了。”我一边扶女孩一边说。
“我没事。”她抹了抹眼泪,完了抬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说:“你们别再喝了,行吗?”
我沉默了一下,扭头对磊子说:“要不今儿就到这儿吧。”
“不……成!还没喝……爽呢!”杨帆闭着眼睛手胡乱挥着脚直乱踹。
“没说不喝,咱换个地方再接着喝,啊!”我跟哄孩子似的哄着杨帆,然后跟磊子说:“你送这几个女孩回家,我把他弄回去。
“成。”
刚要拾掇杨帆这摊烂泥呢,手机就响了。谁啊?才看一眼号码,靠!我这火就窜上来了!
“喂!”我玩命的压着火儿。
“姓高的,你还记得我吗?”听见子怡那小妖精的声音我就要发飙。
“记得!我能不记得吗!您化成灰我都记得!”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把话从嘴里挤出来。
“呵呵,那就好。”靠!还笑!回头就让你个小妖精笑不出来!
“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要见你。”合上手机我一脸的郁闷。“怎么了?有事儿?”磊子问我。
我点头儿。
“那还不赶紧去,这儿我搞定。”
“这么多人你怎么搞定啊?”本来我想着那帮女的听了这话能自告奋勇,说我自己能回家不用送了,毕竟现在刚十一点还不算太晚,谁知道这帮刚才贼能咋呼的女的这会儿一个个儿都比哑巴还哑巴,都自觉的腆着脸等人送。我无奈了,一咬牙:“我还是先把杨帆送回去再说吧。”
“让我送他回去吧!”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一扭头,是那女孩。真不容易,还真有个懂事儿的!我心说。不过——我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溜达了一圈: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小身板儿单单薄薄的跟张纸似的。就她这样儿能送杨帆?
“不用了,你跟着他走吧,我送就成了。”我说。
“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说你送不了他——”
“我能送!真的!”呵!好认真的表情,好一个认真的丫头!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确实着急走,子怡那小妖精说二十分钟内见不到我就把我钱包丢进马桶冲到太平洋去。
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快五分钟了——
“这样吧,那就麻烦你送他回去,我的手机号你记下,有事儿打我手机。”
我一边把手机号往她手上写一边不抬头地说:“磊子,我先走,你帮着打辆车把杨帆弄上去。”
“知道知道这还用你说啊,赶紧走吧你。”
写完电话我扔下笔就往外跑,出门跑了好几步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儿冲门那儿嚷了一句:“磊子有事儿记着找我啊!”
坐在出租里我玩命看时间,就十五分钟了开飞机赶过去还差不多,我心里咬牙切齿地想:小妖精要是敢扔了我钱包我就拿你去填公共厕所!
“师傅,人命关天您开快点儿成不!”我一着急就爱往夸张了说。
那司机在反光镜内小心翼翼地瞅我一眼,完了猛踩油门一通加速。估计把我当成土匪亡命徒之类的了。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凉拖,嫌热让我给剪得破破烂烂捅了N多洞的仔裤,格子短袖衬衫,上面仨扣没系,再加上我这土匪见了都得惭愧的长相,看着看着我得意起来:哼!就冲这形象也得把那小妖精镇住喽!司机师傅看到我兀自奸笑脚一哆嗦把车开得二次加速。
离着小妖精说的地儿还八丈远呢师傅就把车速给放下来了,说前面停车该罚款了。我靠!死丫头挑得什么地儿啊!我说得了您就给停这儿吧,然后塞过去一张票子也没等找零就急忙跳下车。
下了车我就一路狂跑,也不顾什么红灯绿灯小白灯了,碰见护栏就跳,不对,是翻,翻的时候我就想我咋不是刘翔?
周围灯火还挺通明,人已经很少了,就我跟个二傻子似的玩命狂奔,我心里说着:死丫头,多少笔帐了咱慢慢儿算的!
终于看见那死丫头了,我突然决定我跟她的帐过会儿再算,因为我不止看见小妖精,还看见她周围围着几个染着黄毛绿毛十七八岁的小流氓,满脸淫笑的对她动手动脚。我琢磨我是让小流氓们帮我结了她欠我的那堆帐等把她做了之后渔翁得利顺手拿走我的钱包还是在她没被做之前冲上去表现一下英雄主义让她感动得唏哩哗啦连人带包一块儿奉上。两种想法在我头脑里同时一闪而过,零点零一秒后,我开始满地找板砖,结果发现这儿的清洁工人可能都是竞争上岗的地扫得那叫一干净想找张废纸都很困难。
就听小妖精在那儿嚷嚷:“你们干嘛!放开我!干嘛!滚开!干嘛呀!”我心说,这傻闺女人要干嘛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嘿嘿,不干嘛!就想跟你玩玩儿!”一个绿毛说着一只手往小妖精胸部伸去。
本来因为小流氓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小妖精还没吃亏,刚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一千五我是想先挨旁边看会儿表演喘口气儿歇会儿的,结果,靠,这帮人还真都当我是二氧化碳了!
我一把就把那只手抓住了。“小朋友,牙长齐了吗就跟大人学耍流氓?”
“高成!”.小妖精看见我跟看见救星一样,“快救我!”不过她也确实看见救星了。
我给她一个微笑:“放心吧,没事儿。”
“大叔,别多管闲事好不好?”一个黄毛在我眼前晃着一把水果刀,颇似威胁地说。
一把小破水果刀就来威胁人,那我拿把指甲刀都能去打劫了!拿这玩意儿就想吓唬住我?搞没搞错啊?“老子玩刀子的时候你还没学会剪指甲呢!”我一拳不客气地打到他下巴上,就听咯嘣一声,旁边俩人见状利马向我扑过来,我一脚踹在一人肚子上,又一转身一拳打到一个人的肋骨上,呵,好久没活动了,感觉身子骨都不太灵便啊!正好趁这机会锻炼一下!
广场的灯光明晃晃的泛着惨白,天空中没有月亮,无色的夜风贴着头皮穿越我的头发,衬衫贴在皮肤上,凌乱着,汗水是凉的,我的胸腔里却膨胀着愤怒的火焰,我的眼神一定是慑人和锐利的,不然我的拳头不会握得如此之紧。
如此的情景,同记忆的某一瞬重合,也是这样明晃晃的光亮。秋天,路灯,影子,尖叫,扭打。几个流氓仓皇而逃,我手里的板砖掉落于地摔成两半,上面湿漉漉的一片,黑色红色分不清楚。杨爽冲进我怀里,瑟瑟地发着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不怕不怕有我呢,我说着,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不怕不怕有我呢……想到这句话心里就一阵疼痛,杨爽,我还在,而你又在哪儿?
“高成小心!!”子怡突然尖叫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觉得头猛地一痛,一个小流氓不知道从哪儿整出一条很粗的铁链子,对折着握在手里。
我顿时火了,冲过去一个抄手捏住他的手腕往外用力一拧,他哎哟了一声手一松铁链掉在地上。我捡起铁链冲着他的膝盖就是一下,他利马跪地上了。我没打头,我发火但是不会过火,他们虽然过分但还年轻,我也那样年轻过,也干过很多荒唐的事情。水果刀?铁链?哈哈,幼稚!打算犯罪的人不会用这些东西。花里胡哨的打扮,染着黄毛绿毛,屁股后头挂着链子,想用行为强调自己是什么吗?得了吧,其实狗屁不是。我狗屁不是过,所以我清楚,如今我比狗屁不是更加的狗屁不是,所以我更清楚。
没多会儿几个小流氓就满地哎哟了。对付他们很容易,他们还是花骨朵,嫩得很。我把链子扔到那个为首的身上,说:“你们觉得这样很牛很拽是吗?几个人合伙儿对女孩进行性骚扰很本事是吗?真有本事就别这么拉帮带伙的,一个人去强奸啊!”几个人低着头不说话,我知道他们不服气,换作是那时候的我我也不服气。“都是高中生吧?很喜欢给老师家长找麻烦是吧?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啊?”靠!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唐僧,烦了,我手一挥像是这样可以挥掉我原本要说的话,我暴躁地嚷了一句:“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几个小流氓连滚带爬地跑远了,我从烦躁情绪中挣脱出来,回过头,看见子怡站在那儿咬着嘴唇,脸色发白,身体颤抖。看着她的样子我感到有点儿后悔自责,早点儿出手就好了。
“没事了,你还好吧?”我甩着手腕向她走过去。刚才那小混蛋下巴真硬,硌死我了。
“你……”她的脸白得像纸,伸手指着我的头,很紧张地样子。
“怎么啦?”我这时才觉得脸上有股热热的汗在流,流过眼睛,沙沙的疼,好像迷眼了,伸手去抹,结果抹到一手红色。顿时觉得一股晕眩,我想我是摔地上了。可是摔在地上怎么没听见扑通的声音呢?这地怎么像铺了几层红地毯一样?软软的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