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上官的手机铃声大作,大有不接电话死不休的阵势。上官懒洋洋地从被窝中伸出手来,左摸右找地将手机拿了进去——是父亲打来的。
短暂的交谈后,上官的父亲不待儿子回话便匆匆挂了电话。上官话到嘴边却无处可诉,先前的困意一扫而空,悲伤抑或是无奈从心底滋生出来……
与刘倩在来校的路上,上官表情木然,毫无生气。此时正值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往日的雪景已随岁月流失在人间。刘倩从一出门就注意到上官的异样。终于,她忍不住问上官:“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上官摇摇头,手放在刘倩的肩上,挤出一个笑脸:“你相信‘小别胜新婚’这句古话吗?”
刘倩很是茫然,莫名其妙地看了上官一眼:“我当然相信,‘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距离产生美嘛!”刘倩越说声音越小,越来越感觉到心里的不安。
上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着初升的红日,光不强,但也很刺眼,刺得他直想掉泪。许久,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孤单?”
刘倩心里不由地一颤,泪珠已在眼眶中打转。她从后面抱着上官,哭着说:“没有你我肯定孤单,别离开好不好?没有了妈妈,我还有你,没有了你,我真的……”刘倩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用哭声表示自己的心痛。
上官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父亲已决定了的事,除非联合国出动大军镇压,否则休想让他改变主意。所以上官知道自己的抗议在父亲的威严下是多么苍白无力。
上官成德是个好父亲,开放,待人随和,但是他很固执,这是他多年作为上官集团董事长养成的习惯,有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除非自己知错,否则他绝不回头。
上官转身抱着刘倩的头,他的口袋一直有纸巾,这是他的习惯。抹掉刘倩的眼泪后,他道出了事实:“今早我爸打电话说为我在美国联系了一所学校,打算让我试读一期,护照签证都办好了,是后天的航班。我……我也没有办法……”
在心爱的人面前,一贯坚强的他也抽泣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来上官最害怕的是离别。
三月,春光无限的三月。两人竟尝到了“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惆怅,刘倩默默地看着上官,强压住心中的酸楚,露出了迷人的酒窝。
“这是好事啊,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呢。害人家担心的要死。”她顿了顿,送上香吻,撒娇似的说:“答应我只准一个学期哦,回晚一天我就要揍你。”
上官颇感欣慰,突然想起了什么,理着刘倩额前的刘海,“我爸会照顾你的,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和他说,我走之前会把我的信用卡给你,密码是……”
上官卖了个关子,顿了几秒在刘倩的耳旁轻声道:“密码是你的生日。”
惊奇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刘倩发现自己早已不可自拔地爱上了眼前这个大男孩,温柔,体贴又有点呆和懒。
“快点走啊,要迟到了!”上官拉着她的手,“我这个挂牌班长得守时呢!”
由于要做准备,上官决定今天下午就走,这个县城没有国际机场,只有驱车赶到省城去。所以时间很紧。
中午的时候,他把成杰拉了过来,三人共进午餐,上官郑重其事地对成杰说:“你跟我兄弟四年了,今天我有一事相求。”
成杰大感诧异,随口道:“说吧。是不是又要找我练身手了?”说完拍拍胸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上官没有笑。严肃地说:“我今下午就要走,后天去美国,大概今年暑假会回来。希望在班上时你多照顾刘倩。”他不似在开玩笑,“如果彭辉手脚不干净,你把情况跟我爸说,他一定会有招的。”上官特地强调了“有招”,上官的父亲已从儿子处得知彭辉的父亲是自己企业分公司的副总,也知道彭辉吊儿郎当,所以可算是“运筹帷幄”。
成杰看他真的不像是在说笑,深感肩上的任务的确繁重,“护花使者”的名头从一个跆拳道高手换到经常做“人肉沙包”的成杰,确实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他不想拒绝,也不会拒绝,因为请求者是上官翔云,四年来的兄弟,心中豪情万丈,“没问题,只要有一口气在,包准万事皆好,你只管暑假回来‘验货’好了。”
上官很是欣慰,刘倩也如是,但她随即又嗔怪成杰:“谁是货啊,真不会说话,难怪语文老不及格,就靠其他科目拉分!”
成杰被人当众揭短,憨憨地一笑,说:“英语科代表说的是。”他特别强调了“英语”,其中含义不得而知。
上官也真心地笑了,在阳光的映衬下,那微笑充满着男性的魅力……
班主任已被上官的家长告知,已为上官办好了手续:保留学籍,休学一期。
下午的自习课,在高一(3)班为上官举行了“欢送会”。老师也宣布班长一职由成杰暂时担任,那是上官推荐的。
上官不远处的彭辉笑了,上官前面的王悦哭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表情却因同一事而起,看来“相对论”确有其存在的意义。
这一天,他和刘倩聊了一天,大多是刘倩叮嘱上官到美国要想她,时常发邮件给她,天冷时要注意加衣服之类的。像极了丈夫要出差妻子的牵肠挂肚。
上官连连答应,他们两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即使内容重复也不厌其烦。
聚在一起便是缘,偶尔的离别即为分,所以聚聚散散才是缘分。这一直是上官的人生信条,他很相信缘分。
不忍离别的刘倩向老师请了两天假,她决定要送上官上机去美国。老师二话不说立马答应。
刘老师虽然不赞成早恋,但上官和刘倩成绩都那么好,他是过来人,也明白其中的原因。所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二天,刘倩和上官上了车,开车的是上官成德的“御用司机”,上官的父母讲出国必需品给了上官后没有跟来。他们知道刘倩在他身边才是最有用的,这场面不适合有家长在,只通过短信交代了一些事情。
准备了大半个夜晚,现在的上官很困,刘倩也是一宿没睡,一路无语,两个人相依而眠,车内放着轻音乐,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催眠曲了。
五个小时后,他们到了省城。在机场附近的宾馆开了两间房,他和刘倩住一间,司机一人住一间,他要负责将刘倩送回学校。航班是明天下午的,他们睡足了五个小时,此时正值下午三点,他们手牵手游走在公园,广场,以及不远的机场。
吃过晚饭,司机回房睡觉,准备应付明天五个小时的车程。上官和刘倩则抓紧分分秒秒,在夜市上,刘倩买了一对情侣项链,确切来说是订的。因为上官的项链上刻着“上官”,刘倩的项链上刻着“刘倩”,这对项链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一对应,就如同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两串项链能合起来为一体,设计得十分巧妙,价格也不低——五百块一对。遇水不生锈,上官和刘倩手握着项链,脸上充满着幸福的神色。
上官打趣地说:“两个加起来五百块,每人都是二百五。”刘倩撇过头,“你才二百五呢。”项链是上官亲手为她戴上的,刘倩暗暗告诉自己:“在上官回来之前,不能取下来。”
上官拿起刘倩胸前的项链,低头吻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我把吻寄在项链上,想我的时候你就吻它吧!”
刘倩白了他一眼,她拿过上官的项链,也要为上官戴上,上官一米八三的海拔让刘倩头抬得有些吃力,上官就是不蹲着,刘倩气呼呼地粉拳一扬,“不蹲下你就准备吃‘包子’吧。”
上官嬉笑着回头做鬼脸,“就是不蹲下,气死你!”
刘倩一拳砸在上官的胸膛,拳头中无限的柔情,上官故作受伤地道:“哎哟,下手真狠!”
刘倩也假装不耐烦地嗔道:“要你不蹲下,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上官识趣地蹲下了,不消几秒钟,项链便戴好了,刘倩拍着上官的背,“好了,起来吧。”
上官反手一捞,站了起来,也背起了往他身上倒的刘倩。动作一气呵成,刘倩打着他的背,“坏蛋,坏蛋……”却没有挣扎着从背上下来,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店门。门口的店老板笑了,为这一对情侣的幸福笑了。
刘倩在背上对上官说:“这是不是‘猪八戒背媳妇’啊?”
上官当然看过《西游记》,随口一反驳:“猴哥,你等会别变成石头啊!”
刘倩说他不过,在上官背后猛捶,但也无济于事。
上官又说:“那你喜不喜欢我这个‘猪八戒’呢?”
刘倩见他服软,很自然地说:“当然喜欢啦!要是能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上官“啊”了一声:“你真是在背上说话不腰疼,这么背你一辈子还不累死我?”
刘倩不服气,“你到底背不背?”
上官拉着长音:“我背——个屁!”又是一顿“海扁”,上官再一次举白旗,“当然背,当然背!”
回到宾馆,拖着疲倦的身子,两人回到房间相拥而眠,他们彼此抱得很紧,怕一放松就会失去对方似的。
第二天两人时间抓得更紧了,该来的总还会来的。下午三点,在机场登机口,面对即将远去的上官,刘倩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登机口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注意到这“小两口”,上官上前,重复着以前的动作:从口袋中拿出纸巾,但这次他将整包都给了刘倩,接着,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拥吻了,那吻如此绵长,不知群众中谁鼓起了掌,随即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拥吻过后,上官抚着刘倩的秀发,交给刘倩一张纸条,留下句“等我回来”便头也不回地登机了……
回家路上,刘倩摊开了字条,那是上官在橘子洲头写下的小诗——
春意归处,吾独立洲头,尽尝离殇。
夏日亦回,爱永不搁浅,勿伤离别。
秋风卷地,留伤心深处,求一醉浇愁。
冬雪已融,倩倩冰河寒,只因情深。
于嗟兮, 愁肠断, 惟有你看穿。
第一至第四行,每行的第五个字都被标记,从上至下谐音为“我爱刘倩”,刘倩一看出来了,车上,她还是忍不住泪水,用着上官给她的纸巾。离别太痛苦,相思太痛苦,她惟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