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武端着烟斗,眯着眼睛盯着某个角落,叹口气说:“不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必须这么做,而我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确的。你们想过没有,我已经跟外界声明,我们不经营这次赌事的注资,他亲自到门上来,还要求我们把这些钱作为赌本经营,而我们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任何一个人有反常的举动必有特殊的原因,可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原因。”
在三秃子的保护下,丁方赶往港角大赌场,周大年并没有陪同前往,说到底,他还是害怕赵敬武会对付他,毕竟他身上押着54条人命,赵敬武每天都想取他的脑袋,他不敢拿着头去验证这次赌局的安全性。在丁方他们走后,他给袁诚印打电话,问他派的兵到了没有,现在丁方已经出发了。
袁诚印说:“我马上就派。”
周大年吃惊道:“什么,还没有派?”
袁诚印放下电话后,随后又拨通了警厅,让他们多带些警员,要确保港角大赌场这场赌局的安全,并要确保丁方的人身安全,把赢的钱安全带回来,如果小刀会敢来横的,不要对他们客气。
由于是丁方与高明的赌战,港角大赌场外面格外热闹,有很多下注的人堆在那里等好消息,还有些小商小贩趁机前来兜售。当警厅厅长带着几十个警察到来后,把门前堆着的人都给赶到远处,他们把警员布防在门前。
在赌场内,丁方与高明隔台而坐,两人的心情与表情是不同的,由于高明必须要输掉这局,所以他的心情比较轻松,显得悠闲自在。他掏出盒火柴,从里面掏出根火柴棍来,用舌头舔了舔头,开始剜耳朵。这种火柴易燃,如果不搞湿就剜,怕是耳朵就得表演火山爆发。丁方端坐在那里,双手扶着案沿,冷冷地盯着高明。现在的高明已经刮去了胡子,脸上显得非常干净,而丁方的嘴上却留出了小胡子。回想他们第一次赌战时的情景,他们的精神面貌好像整个调过来了。
当发牌开始时,每发一张牌,丁方都扔上5万大洋的筹码,高明总是跟5万。最后,当丁方抛出20万的底码后,对方不跟了,一副认输的样子。丁方明白,自己的牌决定于对方,所以对方不敢下注了。高明知道自己必须要输给丁方,但也不能太明显了,赵敬武曾说过,如果太明显了,就失去了输的意义了。
丁方感到赢得20万太微不足道,这离上次输掉的百万大洋差得太远了,他决定抽老千,把自己的牌换小,并让对方指出自己抽老千。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站出来说,你们听说过抽老千让自己的牌变小的吗?然后说对方存心捣乱,另约时间再赌。于是,他把自己底牌中的K变成8,让自己的牌变得最小,并故意放慢换牌的动作,期望高明能够指出来。
高明也看到丁方换牌了,但他要输掉这20万大洋,所以他装作没有看见。
当双方打开底牌后,高明吃惊地发现,自己这么小的牌竟然还大于丁方,他明白,丁方刚才换牌,把自己的牌换小了。
丁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你赢了。”
三秃子见丁方又输了局,他感到这人是死定了,也没有必要再替他保驾护航了,带着兄弟舍弃丁方走了。他们来到大门口,警厅厅长问是不是丁先生赢了,三秃子朝地上呸口痰说:“他妈的,简直是个废物,又输了20万。”
“什么什么,又输了?”
“我算看明白了,他丁方就是个大话篓子,实际上连个三流的赌徒都不如。高明那么小的点子还让他赢了,这牌就是我打,我也不会输掉,像这样的人还有必要保护他吗。”
破墙乱人推,痛打落水狗,厅长听说丁方又输了,他招呼着属下也走了。三秃子回到府上,用很夸张的表情对周大年说了经过,周大年首先目瞪口呆,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是说丁方换牌了?”三秃子说:“是的,他换牌的手法太慢了,场边上的人斱看到了,他们还在议论丁方抽老千,让人感到遗惑的是,高明好像看到了,却并没有指出来。对了对了,他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是不是丁方故意输给高明?”
“你马上把丁方给我找回来。”
“老板,怕是现在他早被小刀会的人砍了。”
“这个你放心就是了,我相信赵敬武不会在他的地盘动他,不但不动他,还会把他安全地送到租界门口。我感到他们快到了,你马上去租界门口等着。”
“为什么?”三秃子不解地问,“他丁方把赵敬武的儿子打了,现在还在医院呢,人家为什么不动他?”
“你懂什么,马上把他给我接回来。”
三秃子带人来到租界大门口等着,他越想越感到纳闷了,自从丁方来到府上住,他周大年也变得让人不能理解了。没多大会儿,他发现独锤那辆专用的小车开来,停在租界门口。独锤从车里跳出来,把车门打开,丁方从车里钻出来,倒背着手站在那里,歪着头看租界大门上方的字。
独锤对三秃子说:“人我交给你了。”
三秃子问:“独锤你现在是不是信佛了,这么好心?”
独锤笑道:“我只信我们会长,别的不信。告诉你吧,你们以为我们会杀掉丁方,我们就不杀他,要杀你们自己杀。”
三秃子跟在丁方身边一同往租界里边走,歪头问丁方:“姓丁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输给高明的?要不你为什么换了牌后,点子还这么小?”丁方冷冷地说:“你懂什么?”三秃子不由火了,临来时周大年说你懂什么,现在丁方又这么说,他吼道:“我他妈的什么都不懂,就懂这次你小子死定了,让你媳妇来赔偿损失。”
丁方盯着前方,把绷着的指头猛地弹开,三秃子的鼻子被一枚骰子给击中,眼泪与鼻血都蹿出来了。他捂着鼻子叫道:“谁他娘的打我?”低头看看是枚骰子,抬头看看丁方倒背着手向前走了,他掏出枪来:“好你个兔崽子,敢暗算我,我毙了你。”
丁方依旧没有回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当他们回到了府上,周大年见三秃子捂着鼻子,问他:“你捂着那玩意儿干吗?”三秃子盯着丁方,鼻音挺重地说:“他把枚骰子弹到我鼻子上,都流血了。”周大年点点头,回头盯着丁方:“贤弟,坐吧坐吧。”
丁方坐下,平静地说:“周兄,有话你就说吧。”
周大年摸了摸头皮:“为什么故意输给高明?”
丁方平静地说:“如果我赢了这局,那我们就败了。说实话,我的点子本来比高明的要大,我用了极慢的速度换了小牌,期望他能够指出来,然后我说没有人抽老千抽小牌的,他是存心捣乱,然后另行约定,可是他装作没有看见,这足以说明,他是存心把钱输给咱们的。所以,这次虽然咱们输了,但是实际上咱们赢了。”
三秃子叫道:“你放屁,明明输了你还狡辩。”
周大年瞪眼道:“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丁方说:“我想要的不是这几十万大洋,我要把赵敬武赢得倾家荡产,走投无路,暴死街头,这局我必须要输。”
“丁老弟,说实话吧,我也知道这次赵敬武想让我们赢,我们赢了反而是败,可问题是,租界的领事们想钱都想疯了,他们肯定不会理解咱们的做法。这次的赌资全是租界出的,是想用来赚大钱的,如今把钱输掉,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丁方说:“周兄如果解决不了,就任凭他们处置吧。”
周大年说:“我尽力,你先休息。”
为了能保住丁方,周大年亲自登门拜访袁诚印,跟他说明整件事的经过。袁诚印听说,丁方想用抽老千抽最小的点子让对方指出来,然后说对方存心搅局,另行约定,感到这小子非常有创意,便点头说:“没想到丁方这小子越来越成熟了,好,我支持他这么做,至于租界那边,我会跟他们沟通的。”
送走周大年后,袁诚印前去拜访莫德。他知道20万的赌资,有10万都是莫德出的,现在输了钱,肯定在家里发火。结果,莫德看到他就吼道:“丁方这个王八蛋存心帮着赵敬武,我怀疑他们是同伙,马上派人把丁方干掉,让周大年出面跟那山西佬赌。”
袁诚印平静地说:“这件事,丁方用了欲擒故纵的计策。”
莫德急了:“老是纵,可我的钱呢?我讨厌你们中国的这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