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到了无名小店门外,不远处正停着早上见过的那辆集装箱式货车,车轮微陷入泥里应该是已经装满了货物,而老潘这时正蹲在路边抽着烟。
我还以为自己因为技法生疏而判错了时间,有些尴尬的快步跑了过去。看着地上三三两两的烟头愈加不好意思,站在老潘身旁不禁挠了挠头。
“呃,对不起啊老潘,我来晚了。”
潘建国闻声仰起了头,看到是我就又低头继续抽了口烟。
“什么来晚了,这不还有个把钟头吗?”
“啊?”我有些发懵地蹲到了他身边。
老潘下意识的要给我开烟,应当是想起了我是个道士,才将手里递到一半的烟架到了自己耳朵上,转而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手机。
“喏,这不是六点不到吗?”
那是一个老旧的诺基亚蓝屏手机,不大的屏幕上显示现在是五点四十五,离约定的七点确实还有一个多小时。
毕竟是我有求于人,我吁了口气在心中暗叹还好自己没有迟到。想起袋中有水就掏出一瓶递给了一旁的老潘。
“那你怎么来这么早。”
“这不,装货装得快,所以提前来等你。”老潘接过水,用力嘬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弹开。
我察言观色的功夫可是师出空玄子,在老潘说话的那一瞬,捕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眼里的一抹不经意的闪烁。倒不是他说的一定是假话,但至少可以判定他还有其什么话没说。
“老潘,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请你吃碗面。中午只吃了个西瓜的我肚子早就开始造反了。”
潘建国说他也是搬了一天货,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本就不是扭捏之人,起身和我一起进了小店。
席间,我们相聊甚欢。我知道了奥运期间老潘在后视镜挂上芹菜免费进京的奇闻趣事,还知道了他多夜里行车是怕超载被抓,他老潘则旁敲侧击再次确认了我会伏妖抓鬼的本事。
等到我两吃完晚饭,天光将尽,就连街上游荡的家犬都开始回家护院。
走到车边,潘建国却让我先行上车,自己则折回小店去买烟。
我本就有些倦意,准备稍作休息。将门打开,登上车室就发现了异样,但依旧不动声色的坐下并将门关上。细细打量驾驶座窗沿的内后视镜上的那繁多的挂饰,诸如藏传佛教的转经筒,佛牌和道家八卦的挂饰:中间的小电风扇上甚至还挂上了十字架,想起了早些时候的怀疑。
随后目光就被驾驶台上的那叠散乱的黄纸吸引,断然没有发现买完烟的老潘在街头立了三只点燃的烟,也已肯定老潘是遇到了什么事。
突然,驾驶座的门被猛的拉开。打断了我的思绪,抬头就看到老潘叼着烟爬上了驾驶座。
也许察觉到了我望向他的眼神,老潘吐着烟龙:“这车常年在外,车主他怕出事,所以买了些东西挂着保保平安。”
说罢老潘专注于开车也就变得寡言起来,为了防止被抓超载和少交过路费,出了县城他就径直开上了一条乡间小道。
我有了自己的判断,识趣的不再多问。转头看向车外变得灰暗的风景和渐渐明朗的繁星,兴许是白日里画符让我消耗了太多精力,窗外微热的风让困意席卷而至。
反正我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若是自己遇到人祸,吃面小店的女老板肯定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老潘的长相。这样想着,靠着座位开始闭眼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我只觉得车外的风声停了,就连头顶上原本嗡嗡的风扇也安静了下来。一阵浓浓的睡意让我的意识渐陷泥潭。
安静的环境本应让人更易入眠,可当安静得过了头,人心里的恐惧却会因此发酵,从而让人变得躁动不安。
我潜意识里发现周围少了些什么,只可惜浓浓的睡意让我意识有些混沌不愿多想。好在出于道士本能,即便现在思维缓慢,仍然在不自主的寻找着那一丝的不同寻常。
突然,潜意识追寻到的蛛丝马迹,让我汗毛不由根根竖起!
我眼皮抖动,陡然睁开了双眼!
面对眼前吞噬一切的黑,我告诉自己无欲则无惧,又重新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起道家心经。直到眼前似乎有了一丝昏微的光,才再度的睁开了眼睛。
事实上眼前依旧不是先前车中的场景。我感觉自己躺在了一块石台之上。之所以说是感觉,其实是因为第一次睁眼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就完全无法动弹,现在依旧没有好转。有所不同的是眼前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在身侧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多了一根点燃的蜡烛,正发出奇异的白光。
我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道白光在向自己靠近,烛光也随之变得忽明忽暗。这让我侧目看到的一切都变得如同掉了帧的黑白电影,画面一顿一顿。
待到再亮了些,我发现蜡烛是被一名女子捧在了手心。随着女子越来越近,能够闻到蜡烛燃烧散发出的一股奇特油脂味道。
相隔仅仅数米的距离,侧目的关系我只能依稀看到向自己靠近的那人有着一张极为白皙的脸,三千青丝干净整齐的垂落脸的两旁。白衣黑裙,至于白衣上面那些黑色的繁杂花纹,就像那个女子的脸一样是模糊不清的。
若不是那一双异常突出的红色花鞋,我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也出来什么问题,为什么眼前除了黑就是白。
她究竟是谁?
随着明灭的变化,我每向她看一眼,她就离自己近上一分。那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安慰自己此刻这是以不变应万变,事实上是我想动也动不了。
我只得屏气凝神,闭眼,再度诵经。
终于,我能嗅出那股奇怪的油脂味道已经近在咫尺。再次睁开眼就与那人望向自己的眼睛对上,因为距离太近依旧是看不清她的脸。
紧接着,那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越来近,近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要干什么?
很快她就给了我答案,因为自己的嘴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女子唇的柔润和一丝凉意。
四目依旧相对,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却不是在想她竟是吻上了我的唇?而是竟然没有感受到他的鼻息!
下一秒,我只觉得自己嘴唇猛的一疼。那女子起身对我宛然一笑,她的嘴被我的血染得分外妖娆,没等我将她看清就如烟散尽。
我的身体猛地一抖,坐直了身体。这次睁眼,车窗还是那个车窗,风扇还是那个风扇。
原来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