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逐渐黑沉了下去,伴随着狂风的扫荡,乌云渐渐吞噬了大地,白天也变成了黑夜,这天气预示即将下一场倾盆大雨!
从树林出来的胡潇波并没有按原路返回,他想暂时避开天阴教的追踪,于是快步沿东北方向跑了二十里路。他也察觉到这天气的反常,可是他的前方是一片荒田,无人居住。他又继续向前飞奔了五里路远,此刻的天空已下起了盖天的冰雨,正好,他的眼前出现一片村庄。
被大雨淋湿的胡潇波拼命的向村庄方向那头跑去,他模糊的视野内出现一个亮着灯的居户,他用力的敲击着那家居户的门,可是外面的雨声早已掩盖了他的敲门声,无人回应。他的身上已经全部湿透,冷的只打哆嗦,无奈,他使劲敲着那门。
“谁啊,这么大力的敲我家的门,门都快敲坏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者。
“老人家,打扰了,我只想借宿一晚?”湿透了的胡潇波说道。
老人家看着眼前这人,一身被淋湿的白衣紧贴的皮肉,背部的衣裳已经裂开几条口子,身上粘有血迹,手上还带着一把剑,老头很明显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连关门道:“不好意思,我只是这里的家丁,这屋子小,还住着一大家子人呢,大侠,你醒醒好,去别家吧!”
胡潇波却用力抵着门,求道:“就一晚,老伯,你看,这天寒地洞的,外面一直下着大雨,你总不忍心拒绝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吧,求你了,我可以住你们的柴房的!”
“爷爷,你和谁在这儿吵啊,”一位十八岁左右的小姑娘往里屋外走了出来,她看到了眼前这个衣服湿透的人,便跟老者说道:“爷爷,人家衣服都湿透了,怎么不让他进来烤火啊!”
老人无奈的摇摇头,关上了门,小姑娘领着胡潇波进了里屋。这是一件极其普通的房子,那里还请得起家丁。屋内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年近六十,是老者的妻子;而另一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样子还很端正,小女孩称她为娘。
小姑娘拿了一些男人的衣服,对胡潇波说道:“大哥,这是我爹的衣服,旧了点,你先凑合穿吧!”
胡潇波弯了下腰,连忙谢道:“这次你们真的是救了我的命啊,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们。”
小姑娘笑道:“没什么好谢的,这些衣服你可以去柴房先换上,湿的衣服可以用水洗一下,凉在柴房里,然后用火烘烤一下,明天就会干的!”
胡潇波在姑娘的指引下去了那件柴房,可是近眼看去,这件装满柴木的房子还是蛮大的。
见胡潇波去了柴房,老者小声责怪姑娘道:“你看那个年轻人身上粘的全是血,手上还拿着剑,肯定不是啥好人,还让人家进屋,多可怕,我们这里都是老弱幼小,哎,你让爷爷怎么说你啊?”
姑娘安慰爷爷道:“爷爷,这天底下拿剑的人并不一定都是坏人,我爹曾经还不是一个拿过剑的捕头!”
六十岁的妇人道:“老头子,我看这小伙挺有礼貌的,不像坏人。”
胡潇波换好了衣裳,解下纶巾,披着湿湿长发,一张隐约俊俏的脸往里屋走来。
小姑娘看了看胡潇波,笑了笑,便道:“不好意思啊,大哥,我爹的衣服不太合你身,大了点,请别见怪哦!”
“这个时候哪还管有什么合不合身的,只要有衣服穿就不错了,”胡潇波看了看屋里四个人,笑道从手里拿出仅剩的一两银子,递给老人说道:“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们了,这一两银子请收下!”
老人拒绝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没想到还挺近人情的,钱你拿着,我们虽然都是老弱幼小的,可是我们还是能吃饭的。”
接着说话的是哪位小姑娘,她问道:“还不知道大哥叫啥呢,钱我们真的不需要的!”
胡潇波将银子塞到姑娘手里,笑道:“我叫胡潇波,应山人士,不过我们这些江湖中人还是守规矩的,得了别人的恩,一定要还!”
“我叫李丹儿”,姑娘手里还是拿着那一两银子,分别向胡潇波介绍着她的其他亲人:“这是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娘。”
胡潇波疑惑道:“怎么不见令尊呢?”
丹儿低下头,脸一下子变的沉默起来,爷爷眼角也流了一滴泪,说道:“她爹本是大悟县一个捕快,前些日子在对抗白莲教时战死了。”
提起丹儿的爹,屋内里的人一下子都变得沉痛了起来,丹儿的母亲和奶奶低声哭了起来,胡潇波也没有多问,只是在丹儿的照料下,静静地去那间柴房铺地而睡了。
睡在柴房的潇波,心绪杂乱,脑子里想起了许多事情,这段日子的经历,这段日子里认识的人。也许自己真只是一个过客,遇到的好人总是不幸的,坏人却总是得意的活着。自己出来的目的是寻找商人陈文远,却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子而纠缠不清?明天自己该往那里去?三年之后武林十大人物排名到底还有没有自己的份,以现在平平的武功该怎么去应付其他高手?他似乎很矛盾,很不安。
一件件烦恼如梦魇般在胡潇波脑海荡漾,就这样,他带着烦恼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等到胡潇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过午头。坐在柴房外的萧儿正用针线缝着一件白色的外衣,看着睁开眼的潇波笑了笑:“没想到,胡大哥还真能睡啊,一睡就睡到中午。”
潇波大吃一惊,不好意思笑道:“也许是我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的原因。”
“胡大哥要是不嫌弃,可以在我这里多住几日啊,我到时候让爷爷给你铺一张床啊!”丹儿大大的眼睛闪烁的说着:“待会我们一家人要去大悟县,我爹当日是火葬的,那边县衙通知我们去领我爹的骨灰。”
见丹儿给他缝衣服,胡潇波似乎感觉很幸福,有种家的味道,他静静的看着李丹儿,穿着一件略旧的绿色衣裳,一张略瘦的脸蛋。昨天流泪的时候,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似水旺旺的,让人又一种心酸与怜悯。
丹儿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也许是没有打扮吧,总给人一种纯天然小姑娘的可爱。她生活在这个乱世,不懂武功,也没有丰富的物质,只有一颗善良而有朴实的心灵。也许男人的第一眼不会太在意他,但是相处久了后会越看越喜欢。
眼前的这个女孩,想起了她爹,又哭了起来。
胡潇波安慰她道:“丹儿,你不应该哭,你爹要是在地底下知道你还在为他伤心,他一定会很难过的,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让他觉得你们过的都很幸福!”
“胡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丹儿含着泪水点了点头,将手里缝好的衣服递给胡潇波道:“你的衣服划破了几条口子,我现在缝好了,你看,我可没有打补丁,用我娘的织布机重新组织好的!”
潇波双手接过丹儿手中的衣服,没有一丝划破的痕迹,他满意的对着丹儿笑道:“没想到,你的手儿还真巧!”
就这样,胡潇波又被留在她家吃了午饭。到了下午,潇波要求和丹儿一家一起去大悟,顺便自己想拜会很早就听说过的大悟“仙居派”。
“仙居派是大悟县一个比较隐蔽的门派,里面弟子常年居住在娘娘山下的仙居洞里,一般很少出洞外的,”丹儿她娘朝胡潇波说道:“少侠,你怎么想到去那?”
胡潇波答道:“我师父以前跟我说过那个地方,仙居派里面有他的故人,只可惜师父现在残疾了,不能去,所以我想代他去拜会一下,真不知那条路该怎么走?”
“这一点,你放心,可以问我娘啊,”丹儿高兴的说道:“我娘之前是仙居派里面的女弟子,只不过后来认识了我爹,也就离开了仙居派。”
丹儿这样一说可把胡潇波弄糊涂了,他带着好多疑问向丹儿他娘问道:“伯母,我听江湖传言凡是仙居派的女弟子,进去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出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仙居派苏碧芳是我师父的故人,不知道伯母认识她不?”
丹儿她娘的眼睛一下红了起来,用手抹了抹眼角,往事对她来说就是许多心结。
“我的本命叫柳叶儿,是师父北海圣母花瑶瑶把我带大的,苏碧芳是我师叔。二十年前,我师父花瑶瑶和苏碧芳同为仙居派的师姐妹,关系甚好。我师父有四个女徒弟,百花儿、甘草儿、冰雪儿、柳叶儿。而师叔却只有一个女徒弟叫许露儿,当时还是个女婴。
有一天,我的太师父由于练功走火入魔即将死去,按时间顺序排,掌门人之位他准备交给我师父花瑶瑶,只可惜,我师父当时却爱上了某一位少侠,但她并不知道她所爱的那位少侠和师叔苏碧芳情投义合。终于有一天,师父得知了师叔和哪位少侠正在相爱,于是师父开始妒忌起他们来,她向太师父极力推荐苏碧芳做掌门人。当时做掌门人的前提是不允许成亲。
而师叔是为了报师恩,含着万分痛苦选择离开了他心爱的男人。而之后的师父却也带着悔恨和我们四师妹一起离开了仙居派。师父因为之后一直愧疚自己当初做的那件错事,拆散了师叔和他的情人,之后,她也离开我们,独自一人去广西北海修道,边修行边救济那边的贫苦百姓。后来凭借自己的武德和神功成了武林十大传奇人物。而我后来和师姐妹们分散后,便遇到了她爹,嫁到了这里来,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讲过这件事,但现在,我的男人已死,我也可以无所谓把我之前的往事说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花前辈和苏前辈当时同时爱上的那个少侠是?”胡潇波想了想,抓了抓后脑勺,肯定问道:“是不是叫孙近然。”
柳叶儿回忆道,印象已经不深刻了,回答道:“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记得那男子的兵器是把笛子,笛子撑开后却是一把单刃剑。”
胡潇波内心暗自笑了,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已经很清楚柳叶儿所讲的当年少侠正是他师父,那年师父年龄和此时的自己差不多,只是过去了二十年,师父如果没有残废,依旧是个潇洒英俊的男子。
这一路上,丹儿一家人和胡潇波有说有笑,都已经好似一家人了。临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已到了大悟县。
大悟县四面环山,山形奇特,好似一座座宝塔,崎岖层叠,县门口相连的两座大山分别是别山和游山。这带地形显要,元朝时期中原人士曾在这里扎地建营,对抗元军的侵略。
但今日,守着别山关口的不是官府,看上去好似江湖中的闲杂人等。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褐色大衣的汉子,他敞着衣裳,手里提着一把大环刀,而他手下的那人却正在收取路人的银两。行人排了一条长队,丹儿他们排在中间。
“慢慢来,不要挤,每人上缴一两过关的银两,没带银子的人,今天就不准进关!”一个身穿黄布衣的汉子大声呵斥道。
众人纷纷吆喝道:“不是每人上缴十五文的钱吗,今天怎么就涨一两银子呢?”
那褐色大衣的汉子拿刀在那些人面前挥霍了一下,大声斥道:“如今这边的官府都得靠我们青龙帮撑腰,更何况是你们,要是没钱,就打算在关外睡吧,反正最近白莲教乱杀无辜,要是你们在关外被砍死砍伤的,我们是不会管的,哼!”
慢慢的,这个长伍逐渐散开了,有钱的缴了银子往里面走,没钱的和青龙帮有关系的人也可以放行,剩余那些即没钱又没关系的人们,今晚都只能睡在关外的荒野里。
这时,却见一位老妇人大声哭喊了起来,她跪着求那些混混让她进去,因为她儿子被判了死罪,明天就要执刑。只见那群人不但没有让她进去,还在老妇人胸上踢了一脚。
在一旁的胡潇波再也看不过去,他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扶起被他们踢倒的老妇人,对那些混混骂道:“你们到底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几个跳梁小丑还冒充官爷?”
只见拿大环刀的褐色汉子大怒了起来,提着那把大环刀朝胡潇波大吼道:“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啊,敢跟你大爷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