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肯应允成为那个断袖之癖的太子之妃,无外乎就是贪图了虚荣的地位和财势。虽然她的样子不像是那种贪图富贵的庸俗女人,但是尊贵的太子妃和低贱的青楼女子,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我要回太子府。”声音不高却很坚决,青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燕邪的要求。
“你是傻子吗?”被青染无动于衷的态度激怒,燕邪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看看能不能摇醒这个看起来很聪明,实际上却傻得一塌糊涂的女人。还未搭上她的肩膀,忽然想起了上面的剑伤,悻悻然将手缩回,怒道:“昨夜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早就死在那里了。不过是一个虚名,怎么你就鬼迷了心窍?”
“九殿下的救命之恩,青染来日必当回报。”盈盈俯身施礼之后,青染绕过燕邪向前走去。
“你!”第一次想要将一个女人留在身边,谁知她却弃如敝履。燕邪上前一步将青染打横抱起,咬牙道:“我主意已定,由不得你。”说完运起轻功,抱着青染疾步如飞。
“不能回太子府,我宁可死。”没有挣扎没有哭喊,青染在燕邪怀中淡淡道。
脚步生生止住,燕邪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背后的阳光在他脸上留下昏暗的影子,使得那张俊美邪气的容颜显得有几分阴森。
“想用死来威胁我?”燕邪不屑地冷笑。在他面前,想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出他眼中的自傲和轻蔑,青染也淡淡地笑了。缓缓绽放的笑靥像是清晨盛开的第一朵娇蕾,轻幽空灵。
“要不要试试看?”即使他拦得住一时,却拦不住一世。在他对她厌倦之前,她有足够的机会结束自己的性命。
燕邪脸色更加阴森,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此而凝重寒冷了起来。
将青染从怀中掷下,看着她摔坐在地上,燕邪居高临下,声音像是从冰雪中浸润出来:“今日放你离开,他朝,定要你跪在我的脚下,用最卑贱的姿势求我!”
说完,燕邪冷冷转身离去。
等到燕邪的身影消失,青染才缓缓起身,忍着肩头疼痛,沿着燕邪离去的方向蹒跚而行。
摸索着走出山谷,已是晌午时分。荒野空旷,烈日炎炎,青染茫然地站在旷野中,一时不知该向何处前行。
身后马车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熟悉的呼唤:“青染姑娘,请上车。”
青染闻言转身,只见那轻便素雅的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幽涵。
“公子只知道你在这附近,却不知究竟在何方位,所以让我们备了四辆马车等候。”方才她正四处寻觅,忽然眼前一花,燕邪已经站在车前。
“她在那里。”扬手指明方向,燕邪身影闪动,已经失了影踪。她是洛尘身边的人,他在幽雅阁时远远见过。
幽涵不认得燕邪,但是却被他身上自然散发的霸气和冷傲震撼,将信将疑顺着他指的方向寻来,果然看到狼狈不堪的青染。
坐着马车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是申时。
幽涵小心将青染从马车中扶下,轻声嘱咐:“公子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请青染姑娘放心。只是,一切仍需小心才是。”原以为洛尘对青染是不同的,甚至于动了心思,幽涵一度为此忌妒,哪知道洛尘竟会亲手将她推进这不见明枪却处处暗剑的宫廷之中。如此一来,反倒令幽涵对青染起了怜悯之心,言语之中,也柔和了许多,隐隐含着关切。
青染向幽涵感激地点点头,迈步向那朱红雕金的府邸走去。
守门侍卫见过青染一面,见她回来,象征性地施礼,目送她一步步走入深深高墙。
青染在曲廊中兜兜转转,却始终寻不到回住处的路。偌大的太子府,竟然诡异地看不到一个人影。正思谋间,忽听得前方院落里传来东西落地的脆响。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在这寂静的地方听来,却是极为清晰。
青染单手撑着栏杆,从五尺余高的曲廊中一跃而下,轻盈落地之后迅速起身,向着声音来处奔去。
“废物,一群废物!”魏际岚暴戾地举起一个直口短颈的瓷坛扔了出去,正中跪在阶下满面恐惧的管家头顶。脆弱的坛身经不得这一下重创,一声脆响碎做满地狼藉,雨过天青的瓷片薄如纸润如玉,和满院跪着的人们那青色的面孔相映成辉。
管家摇晃了一下,勉强支撑才没有栽倒。有血从额际流下,掉在地上纷乱的瓷片中,无声哀叫着散开,滚落在院里福纹刻寿的青砖上,钻进缝隙中,只留下褐色的痕迹。
魏际岚尤不解气,伸手又抓过一只开片云蝠缠枝百子瓶,正欲再扔,却被旁边一个闲闲的声音止住了动作。
“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皇兄又不喜欢,何必如此动怒?”一个脸颊圆润、长相甜美的粉衫女子坐在侧位的椅上,手中拿着一把香妃扇悠然轻摆,虽然年纪尚轻,但是雍容华贵之气已经初显。
“你懂什么!”魏际岚看着这女子怒吼道,“没有那个女人,怎么去救荷香?”洛尘当时说得清楚,这女人是荷香平安的唯一希望,若她死了,他与荷香便再无重逢之期。想到那张清秀柔媚,令他魂牵梦萦的脸,魏际岚心中便是一阵抽痛,怒火随即燃得更旺。
“把昨夜所有值守之人,还有出入厨房接触过饭菜之人全都关入地牢,严刑拷问!”魏际岚眼中满是血丝,通红狰狞,“若是查不出内奸,就一律处死!”死的那两个刺客皆不是府中人物,而昨夜整个太子府上下全都中了迷药,睡得死猪一般。显而易见是府中出了内奸,混进了皇后的眼线。
这样的事情怎能不令魏际岚火冒三丈?府中侍卫皆是层层选拔并由他亲自把关,原以为这太子府是固若金汤,哪曾想只是自欺欺人,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娴荣掌握之中,只要她想,即使是取他性命都是易如反掌。
“皇兄还是坐下歇歇吧。”看着满院瘫倒的侍女下人以及侍卫被纷纷拖走,魏夕浅款款起身,示意身旁侍女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魏际岚身后,纤手挽上他的臂,扶着他坐在椅子上,“不过几个奴才而已,杀了就是了,何必如此恼怒?气坏了身子的话,那荷香回来可是会伤心的。”
“你说什么?”虽在盛怒之中,但是魏际岚却不糊涂,听得魏夕浅话中有话,眼睛盯着她轻笑的脸,沉声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今天早晨听父皇和我母妃说起……”魏夕浅说到这里故意拖长了声音。
“说什么?”魏际岚猛地站起,急急问道。
魏夕浅的母妃是最受宠的惠妃,皇上对她恩宠备至,有什么心事也总是愿意和她倾诉。魏夕浅忽出此言,想必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皇兄,父皇御赐你的那颗夜明琉璃珠可真是漂亮。”不理会心急如焚的魏际岚,魏夕浅忽然转了话题。
魏际岚怔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若喜欢拿去就是。”
接过下人取来的琉璃珠,魏夕浅满意地笑笑,递给一边的侍女,这才转回座位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娓娓道:“父皇本欲依照母后之意要了荷香性命,但是母妃同情皇兄与荷香这场痴恋,再三劝说,终使得父皇改了主意。父皇已与母后商量妥当,明日即放荷香回来。”
“此话当真?”魏际岚几乎手舞足蹈,“母后真的应允?”
“这种事夕浅怎么敢与皇兄开玩笑?”魏夕浅说完,起身笑道,“只盼皇兄不要忘了我母妃这一番功夫,他日若有什么事情求到皇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留下不绝的余音。
“本王自当投桃报李。”魏际岚接过话尾,铿锵允诺道。
“皇兄果然爽快。时候不早,夕浅这就告辞了。”目的达到,魏夕浅笑着告辞。二人出了庭院,这才看到了觅声而来的青染。
不屑地看了一眼黑衣狼藉的青染,魏夕浅很快便猜到了她的身份,颇为讶异,回头向魏际岚笑道:“皇兄的女人果然不同,如此危险的境地竟能大难不死,令人佩服。”
魏际岚也是惊诧不已,原以为这个女人必死无疑,谁知她如此命大,竟然还活着。
“没事就好,去歇着吧。”因为得知荷香即将平安,魏际岚心情大好,对青染言语之间也和缓了许多。召来侍女送青染回房休息,自己则亲自将魏夕浅送至府外。
魏夕浅踏上马车,与魏际岚挥手道别后,这才合上车窗。小小的木质轩窗合拢后,魏夕浅甜美的脸上浮起狡黠的笑容。
她确实听说荷香会平安无事,但是却不是惠妃的功劳。久居深宫,自扫门前雪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他人瓦上霜?
只是今日清晨皇上和惠妃闲聊时说起,皇后不知为何,忽然改了主意要将荷香放回。对于荷香的死活,皇上倒是不在意,豢养娈童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消遣游戏,甚至皇上自己也有几个。只是因为皇后娴荣看不惯荷香,加之魏际岚太过痴迷,除了荷香再不宠幸其他女子,年过二十却迟迟没有子嗣,这才引得娴荣雷霆大怒,寻个机会囚了荷香。使得母子反目成仇,皇上也颇为头疼。
如今,娴荣忽然改了主意,皇上自然没有意见。本来他就觉得娴荣对此事有些大惊小怪。本来嘛,帝王恩宠能几时?谁还没有个鬼迷心窍的时候?魏际岚还年轻,迟早都会玩儿腻了,到时候还愁没有子嗣?
这番闲谈恰好被前来请安的魏夕浅听在耳里,当下念头一动,跑来魏际岚这里卖了个人情。此刻坐在马车上,她回想着方才的一幕,无比得意。
马车前行,没有回皇宫,却拐入了一条僻静小巷,停在了最里面一个窄门前。
下车接过侍女递上的银犀角,魏夕浅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抬手将鬓边发丝捋梳齐整,又垂头审视了一下衫裙,这才扬手拍门。
一个婆子应声将窄门打开,魏夕浅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提起裙摆闪入,窄门随之掩上。
魏际岚送走魏夕浅,刚刚折回府内还未坐下,便见一个侍女匆匆而来。
一见此人,魏际岚喜不自禁。她正是皇后娴荣身边亲信侍女,负责传话送信。此刻到来,必是为了荷香之事。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不紧不慢行过礼,侍女温文道,“皇后娘娘请太子殿下宫中叙话。”
魏际岚闻言,不敢耽搁,急急换了衣裳,骑快马入了皇宫。
“今儿倒是来得真快。”荣福宫里,娴荣端坐上位,看着侧位上坐着的毕恭毕敬的儿子冷笑道,“要是母后平时召见,你也有这般速度就好了。”
魏际岚垂首坐在那里,对娴荣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只要娴荣将荷香奉还,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见魏际岚这个样子,娴荣也懒得再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放了荷香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母后即刻迎娶太子妃,两年之内必须产下子嗣。”
“可以。”魏际岚答得爽快。
“那好,一言为定。若是两年之内你依然没有子嗣,到时就休怪母后翻脸无情。”娴荣凤眼眯起,恶狠狠道。这是她最后的底线,若是两年之后依然如此,那她宁可母子生仇,也要宰了荷香这个祸根。
“既然如此,母后这就请你父皇传旨下诏,为你择妃。”娴荣道。
“不必麻烦。”魏际岚犹豫片刻,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太子妃人选现在就在儿臣府中。”
娴荣听了,随即反应过来,气得霍然站起,吼道:“你鬼迷心窍了?先是娈童再是歌姬,这满天下的女子就都入不了你的眼?再这样的得寸进尺,信不信母后现在就要了荷香的命?”
见娴荣暴怒,魏际岚心中战栗,正想改口,忽然想起洛尘叮嘱:“唯有青染成了太子妃,方能保住荷香性命。”
洛尘的话魏际岚自然明白,若是娶了名门之女,以她娘家的财雄势大加上皇后暗地授意,荷香性命同样岌岌可危。还有,就是那个两年之期,也只有青染这样的女人才能助他……
娴荣气得浑身发抖,实在很想下旨当场就剁了荷香和青染这两个祸害,以出心头这口恶气。但是,想起雨夜之事,她又不敢轻举妄动。神人说得清楚,那个青楼女子牵系魏国命脉,是真是假虽然不知,但是她也着实不敢赌这一把。
思前想后,娴荣终于下了决心。
“来人,请太傅入宫叙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