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脚步声已经到了身前。接着盖头被人扯下扔到一边,玉央抬眼看去,面前站着的,正是身着红袍的燕邪。
今夜的他,与那日在御书房中见到的冰冷男子判若两人。唇边带笑,目若朗星,眸中的款款深情令人沉沦。
“公主果然是娇美无双。”燕邪轻笑道,转身到了桌边端起两只酒盏,重新站到玉央面前,“时辰不早,喝了此酒,这良宵美景,便也要开始了。”
被燕邪话中的暗示说得心如鹿撞,玉央毫不犹豫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朦胧之中看到燕邪脱去外袍走上前来将她抱住,急忙伸出藕臂缠上他的脖颈,嘤咛喘息,随着他的律动呻吟着尖叫着,直到攀上欲望的顶峰……
青染坐在窗边,木然地看着漆黑的夜空。双目红肿,却是再无眼泪流出。
此刻,想必燕邪已经到了新房那里,或许,已经睡下。想到她曾经夜夜依靠的手臂此刻正拥着另一个女人,青染心中已经麻木的伤口便被再次撕开。痛苦,比想象中还要难捱。
再次抬头看向苍穹,青染只希望可以尽快看到日出,好让她远远逃开这伤心之处,不必受这锥心蚀骨的折磨。
谁知,刚刚抬头,青染却发现有人影从空中跃下,站在院中。
虽然已经哭得视线模糊,但是青染还是一眼便分辨出被黑暗笼罩的人影正是燕邪。还未来得及震惊,他已经推门走进屋来,那一身红袍在烛光下更加刺眼。
“你来干什么?”看着眼前的燕邪,青染恍如梦中。今夜是他和玉央的大喜之夜,他不在新房那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当然是带你去见我的新娘啊。”燕邪上前一步,抓住青染的手。
“不,我不去!”青染想要挣开燕邪的钳制,可惜使尽力气却没有半点儿效果。
燕邪轻而易举便将她拉到了怀中抱起,低头看着仍在挣扎的她,轻声笑道:“还是去看一眼吧,毕竟今后你要和她一起生活,早些做些了解总是应该的。”
“我说过会离开这里,你也应允了的!”青染挣脱不开,只能无助地提醒着燕邪。他难道忘了吗?他娶妻之日,便是她离开之时。过了今夜,他们便再不相干。
“离不离开,还是先见了她再说。”燕邪笑着,无视青染的挣扎,脚尖轻点,抱着她踏过几重房脊,落在了新房的门口。
眼见已无退路,青染只好死死闭起眼睛,渴望通过这掩耳盗铃一般的做法,来逃避即将到来的羞辱和打击。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原来燕邪竟是如此的恨她。否则,他又何必要在她离去之前给她这最后的打击?他难道一定要把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碾碎才肯罢休吗?
忽然,青染只觉燕邪手臂上的力度减小,接着身子轻轻下坠,已经坐在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手中摸到的花生和莲子清清楚楚告诉她,这里竟然是新人的床榻!
心中一惊,青染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睁眼看去。本以为映入眼帘的会是另一个盛装女子错愕愤怒的面孔,谁知整个床榻上空空如也,除她之外再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满满撒了一床“早生贵子”,竟是没有半点儿曾经缠绵过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青染顿时愣在当场,实在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头想要和燕邪问个明白,却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物品,缓缓走近,递到青染手中,唇边笑容意味深长:“看看吧,这便是我的新婚娘子。”
青染脑中已是一片混乱,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上面包裹的红布,里面的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铜镜。上面映出的,正是青染怔怔的容颜。
尚未完全反应过来,青染已经被燕邪圈入怀中。正想要抬头问个究竟,樱唇却被他重重吻上,辗转之间,传来他低沉含糊的声音:“今夜,我唯一的新娘,便是你……”
燕邪久违的吻,炙热如火,顷刻间便夺去了青染的呼吸和神智,使得她仿佛是激流中的一叶扁舟,头晕目眩之间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任由他的舌尖纠缠着她的唇瓣,汲取她的芬芳,带着她在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中徘徊,分享着彼此的眷恋和思念。
燕邪的唇,柔软而温暖,带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温柔又深情。青染闭着眼睛,羞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生涩地回应着燕邪的吻。
感受到青染的回应,燕邪轻轻睁开眼,看着眼前双腮酡红的佳人,桃花眼弯成完美的弧度,笑得星光曳曳。她生涩的回应,是对他最好的催情剂,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女人,终于将心敞开,彻彻底底地接纳了他的感情。
吻,越加深入。不知何时,青染已经衣衫半解,满室春色。
“等……等一下。”肌肤上沾染的寒意将青染最后一丝理智拉回,气喘吁吁地推开早已沉醉的燕邪,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暖昧模样,急忙将衣服草草拉回,青染伸出双臂抵住正欲再次靠近的燕邪,脸如火烧,“燕邪,等一下……我有事问你。”
“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燕邪不满地嘀咕道,顺势抓住青染的手,将她拉到怀里抱着站起身来,单手抓住床单一角向外抖起,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满床莲子花生干枣桂圆已经随着朱红的锦缎一起落在地上,滴溜溜滚了满屋。
将青染重新放到床上,燕邪俯身再次擒住她的唇,手中动作不停,麻利地将她的外袍除去。
“燕邪……等等。”得了个空隙,青染终于再次脱离了他的掌控,急忙伸手捂住已经红涨的唇瓣,在燕邪再次开始攻城略地之前喊道,“这件事,我必须现在问!”
黑眸已经染满了情欲,燕邪现在眼里心里只有这个让他思念了多日的女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美好的夜晚怎么可以浪费在你问我答之上?
可是看着青染衣衫半掩双手捂唇的模样,燕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向来沉静清幽的她,竟然也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燕邪无奈地摇头,从榻上扯开一床薄被,将她严严实实裹起抱在怀里,低头轻笑道:“快点儿,长话短说,我可没有那个心情陪你闲话家常。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明白燕邪话中含义为何,青染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向着被子中蜷缩下去,只留下一双盈盈水眸,躲闪着不敢看向燕邪,从被子中挤出低低的问题:“玉央公主……是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不应该问,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无论如何,燕邪已经将玉央迎娶过门,而此刻在这新房之中却未见她的踪影,燕邪到底准备将她怎样安排?
听了青染的话,燕邪扬起眉毛,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若不说我都忘了。今夜可是我和她的大喜之日。我的王妃果然娴淑,竟然在与夫君缠绵之时还惦记着另一个女人。既如此,那我也不能违了你的好意,这就去找她便是。”
说着将青染放在床上,起身准备离去。
“不要,我不准你去!”虽然明知他在逗她,可是青染依然无法压抑本能的反应,急忙从被子中挣脱出手臂,跪坐起来扑向燕邪,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说她任性也好,自私也罢,但是她就是无法容忍燕邪去碰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哪怕只是说说,也不可以。
低头看着青染紧紧环住他腰身的手臂,燕邪终于克制不住,朗笑出声。她这样紧张吃醋的模样真是可爱至极,让他的心在瞬间便洒满了阳光。
轻轻拉开青染的手臂,燕邪转身看着她笑道:“我的小王妃吃起醋来真是不得了,纵然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去了。更何况,此刻那玉央公主应该已经睡去,与其去打扰她,我宁愿留在这里享受我的洞房花烛。”
燕邪说着,视线炯炯地落在青染身上。
青染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动作不但使身体脱离了薄被的遮掩,就连身上本就摇摇欲坠的亵衣也彻底散开。雪肤青丝,尽数落入燕邪黝黑的瞳眸。
“哎呀!”惊呼一声,青染急忙将薄被拉起,像是粽子一样将自己重新裹得严严实实。虽然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她依然无法坦然接受在燕邪面前衣衫尽解。
唇边笑意更浓,燕邪转身到桌上拿起一样东西藏在身后,接着刻意放慢脚步,一步步慢慢走向青染。欣赏够了她面红耳赤羞涩尴尬到了极点的俏模样,这才扬起手臂,将藏在身后的东西向青染罩去。
见燕邪走近,青染羞涩难当,本以为接下来他会继续之前的动作继续为她宽衣解带,谁知眼前忽然飞来一物,落在她的头上将视线遮盖,眼中顿时只有一片红晕。
青染大惑不解,下意识便想要伸手去拿,不料手刚抬起,便被燕邪温柔制止。
“别急。”燕邪笑着,轻轻将遮挡了青染视线的物品掀起,放在她的手中。
青染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朱红的盖头。与平日里见过的不同,这块盖头上并没有绣着那些常见喜庆的飞龙游凤或是花开并蒂,而是绣着两只耳鬓厮磨的苍狼,绣工精良,极是惟妙惟肖。
“苍狼是我南燕国最神圣的图腾,也是皇族的代表,这些你都知道。”坐在青染身边,燕邪伸出手臂将她拥在胸口,另一只手握在她的手上,拇指伸出抚摸着那两只苍狼。
青染柔顺地伏在燕邪的胸前,微微点头。这个她自然知晓,只是不知道这个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苍狼除了生性勇猛狂傲,宁可战死也绝不束手就擒之外,还有一个特点……”燕邪说到这里,低头看向青染,正巧她也在抬头看他。视线交织中,无尽的爱意弥漫开来。
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燕邪看着青染的眼,一字一句沉稳有力,像是许下了亘古不变的誓言:“它一生一世只有一个伴侣,只要认定便再也不会更改。我,亦如此!”
他狂傲勇猛如苍狼,专情痴心同样丝毫不逊。本来傲视苍生,视天下人皆若无物,可是却难逃天命使然,彻底栽进了这个姻缘。
既然爱上,便爱到底。
从确定了她心思的那一刻,他便有了计划。之前虽然已经明媒正娶拜了天地,但是那场婚礼并非是她所愿,终究只留下刺骨的伤和痛。
所以,他设计了今夜的婚礼。这整个王府张灯结彩,不是为了迎接玉央,而是为了她,为了他唯一认定的妃。
他要送给她一个崭新的洞房花烛之夜,抹去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重新开始。本来还有许多的计划,可是当他看到她憔悴哀伤的样子的时候,只好改了主意,用指风点了她的穴道让她休息,接着提前一天匆匆开始这个惊喜。
“燕邪,我……你……”从来未曾想到孤高冷漠如燕邪这般的人,竟然会说出如此炙热深情的话语,青染只觉得自己被莫大的幸福层层包裹,不争气的泪水再次布满脸颊,“我从未想过,你竟然会真的爱上我。我原以为……原以为自己只是你的一颗棋子……”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让她恍然如梦。喜极而泣的同时也让她格外担心,害怕这只是她的南柯一梦。梦醒后孤灯只影,她该如何?
“对不起,青染。”听到青染的话,燕邪亦是满眼伤痛,轻轻拿起她的手,将她的指尖凑在唇边,一个一个地轻吻着,压抑在心中多时的话,终于在这烛影摇曳喜庆缠绵的气氛中脱口而出,“这些话,我本该早些和你说的,可是我害怕,害怕你会拒绝我,害怕看到你眼中的厌恶和冷漠,所以才犹豫到了今日。青染,我爱你,在我自己都未发觉的时候,这份感情便已是刻骨铭心。”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燕邪此刻,心中满是自责。
若是他可以早些将自己的心事讲给她听,早些坦诚地说出他对她的爱恋,或许这之间的波折便不会发生,更不会使她因为恐惧而逃离,最终伤痕累累。
“燕邪,是我的错,是我太笨,都是我的错。”青染流着泪,主动献上自己的唇,细细吻在燕邪唇边,与燕邪一样,她的心中亦是后悔与愧疚。
细细回想起来,这一段时间以来,燕邪的温柔呵护,对她的宠爱包容,早已经说明了一切。若非她对他抱有那么深的成见,若不是她坚持先入为主地认定燕邪只是在利用她,若是她可以勇敢地向燕邪表达自己的情感,或许他们早已经双宿双栖。
不想再听她的自责,不愿再见她的泪水,燕邪张口含住青染娇嫩的唇瓣,将她剩下的忏悔化作几声嘤咛。
可以知晓彼此心意,将过去所有的误会一并消除,两个相爱的人终于心心相印不再互相折磨,这便足以弥补先前所有的痛苦。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继续浪费这美好的夜晚?
灯影净,罗衫洒,燕邪扬手解开帷帐,挡住喜榻上两个缠绵的人影。
良宵苦短,他与她的洞房花烛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