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将士们支起帐篷,燕邪这才走到马车边。秦绍白并未在此停留,而是带着几个侍卫连夜赶路回南燕国去了,所以现在车前只有那个面色冷漠的侍卫残影守着。见燕邪到来,残影迅速闪到一边单膝跪下。
燕邪探身进入马车,将被薄毯包裹着的熟睡的人儿抱了出来,入了帐篷。
烛光柔柔,熏香袅袅,修长俊逸的身影慵懒地倚在月白色的丝缎软垫上,发如墨染,眼似桃花,眸光深沉,似乎蕴含着点点星光,却又转瞬间消失在深处。若是随着那星光看去,立刻便会沉溺在他的凝视之中,哪怕万劫不复,也甘愿沉沦。
青染醒来,便看到了这般景象。有一瞬间,她竟有些恍惚,恍然间觉得自己到了仙境。但是随即便清醒了过来,眼前的男人,虽然有着谪仙的外貌,却并无那样仁善的心肠。迷人的外表下,是摸不着看不透的浓浓心机。
见青染醒来,燕邪笑着起身,端着半盏残酒来到青染面前,蹲下身,伸手抚过青染略显憔悴的容颜,递上酒盏笑得勾魂摄魄:“睡了一天,渴了吧?”
“你给我下了迷药。”肯定的语气,没有半点疑问,青染抬起眸子看着燕邪,“怕我会逃走吗?”
自早上喝了几口米粥以后,她便昏昏睡去,直到现在方才醒来。
“我是怕你昨夜没有睡好,今日特意让你多睡一会儿的。”燕邪淡笑着上身前倾,在青染耳边呢喃道,“为了表示你的感动,不如陪我喝一杯如何?”
“我不会喝酒,九殿下自便。”青染说着便想起身避开这亲昵的距离,还未站起,忽地被人拉住了头发向下扯去。跌入一个怀抱的同时,下颚已被擒住,甘冽的佳酿瞬间灌进她的喉咙,辛辣得令她几乎窒息。
眼角呛出泪花,青染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许久之后,方才渐渐止住。
“这酒味道如何?”将青染痛苦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燕邪唇角轻勾,笑得冰冷,“接下来这杯,是你自己乖乖地喝,还是我来喂你?”
玩物嘛,自然要顺从他的心意。但是眼前这个女人注视他的眼神,总是会令他泛起淡淡的怒意。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山间最甘冽的清泉,无波无浪,无喜无怒,没有半点儿情绪混杂其中。然而,就是这样平静的眼神,却愈加燃起了燕邪恼怒的火焰。
唇边的笑容愈加冰冷,燕邪不待青染回答,忽然举杯将酒尽数饮下,然后擒她入怀,狠狠覆上那柔软的檀唇。
猝不及防,青染已被燕邪紧紧锢入怀中。被挤压的肺部无法吸入半点儿空气,下意识地张口呼吸,烈酒立刻灌了进来。
拼尽全身力气,却无法挣脱分毫。青染被迫将燕邪口中的酒全部吞下,火辣辣的食管渐渐麻木,感觉不到痛苦,只剩下炙热的感觉。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唤醒了那已经麻木的感觉。青染吃痛,挣扎得愈发剧烈,却依旧毫无作用。等到燕邪终于松开手的时候,她早已是筋疲力尽,下唇上,一道伤痕触目惊心,殷殷渗出的血,衬托得那美丽的容颜惨白如纸。
燕邪挑起青染小巧的下巴,伸出食指,沾染上青染温热的血,凝眸端详片刻,将那胭脂般的颜色抹在了她略显肿胀的唇瓣上。娇艳如画,散发出别样的妖娆。
“记住,这是我给你印上的印记。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唯一的主人。你可以恨我,怕我,但是绝对不能无视我。否则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沉声说完,燕邪松开手,起身走回软榻上坐下,昂起头,倨傲地看着青染说道:“过来给我斟酒。”
紧紧抿着唇,青染慢慢站起身。低头走至燕邪面前,半跪下拿起酒壶,在翡翠杯中斟上满满的佳酿。纤纤十指如花萼般将酒盏捧起,送至燕邪面前。
没想到青染会如此温顺,燕邪满意之余却又不免心生遗憾。没想到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倔强,实则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只不过稍作惩戒,她便缴械投降,从一只逆反挣扎的小兽变成了乖巧温顺的家猫。使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征服的过程,便草草收尾,真是无趣得紧。
正想着,酒盏已经到了唇边。这样的动作,更是激起了燕邪心中的不悦。如此娴熟周到,自是在那幽雅阁中养成的习惯。想到她这修长洁白柔若无骨的柔夷不知多少次像这般在诸多男人面前献媚,燕邪竟然有些咬牙切齿。
又是一声冷哼,燕邪启唇迎向那近在咫尺的翡翠杯。既然她愿意如此谦卑地伺候于他,他又何必拒绝?
就在燕邪张口欲饮的片刻,忽见青染一直低着的头猛然抬起,长睫下的明眸正如燕邪希望的那样,不再平淡似水,而是燃烧着熊熊怒火。跳跃的火焰将她本就明媚的瞳眸映照得更加璀璨。即使是燕邪,也不由得迷失在了这片星辰般的璀璨之中,思绪瞬间空白。
见燕邪失神,青染突然跃起,将酒盏砸向燕邪的同时,纵身跃起,抓向他放在一旁的夜魂剑。
见青染乍然起身,燕邪立刻回过神来。回手打落翡翠杯的同时脚尖用力点地向后飞掠而出。酒液在空中化作落雨,伴着烛影一起落在软榻上,很快渗入不见。只留下晶莹翠绿的翡翠杯,孤单地留在丝缎上,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响。
不过,纵然燕邪反应再快,怎奈距离太近,依然有一部分泼洒在了他的头上和身上。芳香纯冽的酒液顺着他的头发滴答而下,打湿了那纯白色的绣锦烟罗绣长袍。
耳边传来夜魂剑出鞘的龙吟之声,燕邪顾不得酒液入眼带来的刺痛,定睛看去,只见青染已经扔掉剑鞘,提着夜魂剑扑了上来。势头汹汹,全无先前那清冷的模样。
“为什么你要派人跟踪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进攻魏国?我从不想接近你,你何必对我苦苦相逼,纠缠不清?为什么?为什么……”
青染声嘶力竭地吼着,举起长剑乱劈乱砍,神情癫狂,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见她这样,燕邪眼中却浮起了兴味的色彩。面对青染的进攻,他不退反进,侧步避开那没有章法的凌乱攻击,看准时机食指轻弹,击在她细弱的皓腕。青染只觉手腕酸麻,手指无力地松开,夜魂剑顺着惯性飞出,被燕邪稳稳接在手里。另一只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借力一带,青染毫无反抗之力便已被他牢牢箍在怀中。
“你疯了不成?竟敢如此对我?”燕邪沉声开口,虽是责备的语气,却不带一丝恼意。这个女人果然与众不同,总是会让他出乎意料。她带来的“惊喜”,足以抵消这一身狼狈。
“放开……我,你放开我!”在燕邪怀里,青染依然不肯放弃挣扎。一边推打,一边口齿不清地嘶喊,“你让我走,我要……去找林涯,我要找林涯!”
“林涯?”这个名字重重落入燕邪耳中,勾起了丝丝熟悉的感觉。稍一思索,立刻想了起来,山林中她昏迷之后,乍醒时,口中念的便是这个名字。
虽不知道这林涯是何许人也,但是凭直觉燕邪便已认定,这个林涯,定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在她心中占了极其重要地位的男人!
想到这里,燕邪的怒火瞬间蹿起,他只觉胸口发闷,恼怒的感觉汹涌而来,一波波冲昏了他素来冷静的头脑。他失控地抓起青染双肩,将她从怀中拽出,低头怒吼道:“说!谁是林涯?说!”
“林涯……嗝……是好人……”打了一个酒气浓重的嗝,青染含糊着吐出最后几个字,竟然头一歪,睡着了。
“你……”满腔怒火如同砸在了水里,燕邪哭笑不得地看着熟睡的青染,手臂上的力道渐渐卸下,重又将她收回怀里,“来人,备水,我要沐浴。”
洗去身上的残酒,换上干净的睡袍,燕邪一身清爽走到青染身边坐下,看着她那酡红的脸颊,笑意再次涌上燕邪魅惑的桃花眼眸。
真是想不到啊,竟然这么轻易便醉了。只是这酒品……燕邪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提也罢。
昏黄烛光下,醉卧的女人好梦正酣。燕邪伸出手将她轻盈的身子抱起,想要扔到地毯上,却在放手的瞬间改变了主意,转身将她送至了床榻最里面,自己则换了睡袍,侧躺在床沿。
这床榻虽是行军作战之时所用,不如平日里睡觉的床榻那般宽阔,但是睡两个人还是颇为宽裕,加之青染纤细瘦弱,并未占据太大地方,所以燕邪一并躺上来,也并不显得拥挤。
将身子向床内移了一下,燕邪反复调整着姿势,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睡。无论怎么躺,总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睡得太占地方,挤得他很不舒服,所以迟迟无法入睡。
既然找到了原因,那就要想办法解决。燕邪将手臂伸入青染颈下,让她的脑袋枕在上面。身子向床内挪动的同时,手臂轻勾,带动着熟睡中的人儿转了个方向,两人相向而卧,近在咫尺。
这一番折腾,燕邪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柔弱温暖的身子靠在他的身侧,胜过最昂贵的锦被绫罗。青丝如瀑,散在他的臂上,丝丝清香延伸出来,从鼻端直渗心脾。
借着昏黄的烛火,燕邪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一起落在青染小巧酡红的脸上,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着她。
黛眉长睫,肌肤胜雪,平日里那灵秀清润的眼眸此刻闭合成优美的弧度,浓密微翘的睫毛覆在其上,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轻轻舞蹈。小巧鼻梁下的樱唇上,犹自留有方才被他咬破的伤痕,微微肿胀,妖娆红艳,似乎在邀请他再次品尝。
酒醉的她,卸去了平日里的伪装和戒备,不再清冷如月拒人千里,倒是有些像初秋黎明时那颤颤初开的娇蕊上的露珠,娇小脆弱却又晶莹剔透,令人望之生怜,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呵护,去疼惜。
这般毫不设防的模样,比起平日里的坚强倔强,别有一番风情。燕邪凝神注视了许久,不觉之间,架上蜡烛已经渐渐燃尽,最后一丝光明努力地跳跃了一下,终于无力地泯灭在了黑暗之中。
夜,已深。
梦,正酣……
帐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一片片雪白晶莹,从漆黑的苍穹旋转着落下,坠在地上,发出只有大地才听得到的叹息。偶尔间有一片迷失了方向,顺着那营帐帘旁的缝隙钻进去,挣扎着奔向两个相依相偎的人影,最终落在女子那修长的颈项,化作小小水珠,氤氲开来。
“嗯……”睡意朦胧中,青染只觉脖子上一阵冰凉,懒洋洋抬手想要将其拭去,却终是抵不过酒劲凶猛,手方抬起便无力地垂下,搭在一个暖烘烘的物体上。
手上的触感颇为舒适,熟睡中的青染下意识地向温暖的源头偎了过去。两人距离本就十分接近,这样一来,更是亲密至极。青染的整个身子已经完全嵌入燕邪的怀抱,手臂更是紧紧缠绕在他的腰间,脸颊埋入他的胸前,透过薄软的睡袍摩擦着那坚实的肌肤。
闭着的桃花眼蓦地睁开,燕邪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身体本能地绷紧,某种欲望在血液里迅速蔓延。皱着眉瞪着仍然在他胸前磨蹭的青染,燕邪眸色渐渐深沉。这个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燕邪渐渐绷紧的身躯毫无知觉,青染闭着眼,继续拱来拱去,寻找着更加温暖舒适的姿势。不觉间竟然将燕邪的睡袍拉扯了开来。呢喃着将冰凉的鼻尖贴了上去,青染满足地蹭了两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眸光炙炙地看着怀中睡得小猫一样的人儿,燕邪舒展的手臂缓缓收回,圈在了青染单薄的肩膀上。手指力道渐渐加重,顺着她的肩膀向下抚摸。
怀中这个女人,并不令人讨厌。而他,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既然是她主动招惹,那他还客气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燕邪的抚摸,青染越加凑向他坚实的胸膛,口中呢喃出声,吐气如兰,呵在燕邪胸前。
瞳仁蓦地缩紧,燕邪再不客气,手臂用力收紧,一个翻身便将青染压在身下。伸手探入那松散的领口,掌心传来的美妙触感摄人心魄,令燕邪早已燃起的火焰蹿得更高。
低头啃噬着那小巧的耳垂,燕邪准备开始慢慢享用这送上门来的美味。
“娘,娘,不要离开我……”青染呢喃的声音忽然清晰,听在燕邪耳中,令他探索的举动瞬时停顿下来。
娘?
“娘,别走,青染好怕……”青染继续喃喃低语,眼角噙着泪花,絮絮碎语,手臂更加用力,紧紧缠绕着燕邪精壮的腰身,眉头紧锁,语带哭腔。
高涨的欲望被这几声“娘”驱赶得无影无踪。燕邪面孔扭曲,咬牙切齿地瞪着身下在睡梦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额际青筋暴突,狠狠地将她缠绕着自己的双手扳开,转身栽倒,只留给青染一个背影。
娘?她竟然把他当做她娘?
这边燕邪生着不着边际的闷气,那边青染依旧抽泣不已。两手挥动着四处探寻,终于又寻得了那令她安心的温暖。
燕邪只觉后背一动,青染已将双臂重新缠绕上了他的腰身,泪湿的脸庞贴在他的后背上,温热的泪渗入衣衫,在他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
想要推开她的手停在了半空,许久,悄然落下……
雪落得更加缠绵细密,寒冷而萧条。营帐中,却是暖意融融。睡梦中的女子脸上泪痕渐渐隐去,睡得安逸。寂静的黑暗中,那素来心机深深狭长的桃花眼眸,蕴藏着难以捉摸的情感,彻夜无眠,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