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和摧资派指挥长做了笔交易,我以为这笔交易是双赢。但我错了,在与这个没有面部表情而内心无比险恶的成年人打交道过程中,我发现自己幼稚到可怜。
摧资派指挥长答应如果我帮着他找到地理王和苏丽的下落,他就会给南漳办一张身份证明。而且,他还向我保证他相信苏丽只是一时冲动,回来写份检查就会没事,他不会追究一个心智还没有完全定型的未成年人的过错。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呢,关键是她知错能改,这就好了。”摧资派指挥长的话,让我认为他是一个很了解年轻人的长辈。那一刻我让他的理解感动了,跟他说:“你保证苏丽会没事,而且给南漳一张身份证明。”
他说:“我保证。”
我心里想,把苏丽和地理王供出来,其实也没有啥大不了的。反正地理王已经是反革命分子,他被重新抓回来也不会对他再加什么罪名。对苏丽和南漳就不一样了,她们都可以有一个自由的身份。我觉得这是一个双赢的交易。
“那咱们就成交,但你不要出卖我,说是我告诉你他们藏在哪儿。”
“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这点你放心。”他说。
我认为自己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又说:“那你保证。”
他说:“我保证。”
我看到他嘴角向上翘了一下,那是一个微笑或者是……他没有表情,我猜不透他嘴角上翘的含义。
达成交易之后,我心里并不踏实,有些时候看到南漳就觉得心虚,怕不小心把心事抖露出来。在没有把事情办好之前,我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在摧资派指挥长经过几次催促之后,我依然有些犹豫不决。他在对我失去耐性,并且对我下了威胁性的最后通牒,我别无选择,只有行动了。
于是,我主动要求和南漳一起去独山的玉山道观看看,其实真实目的就是去找苏丽。在我们动身之前,我把这个信息巧妙地传递给了摧资派指挥长。他说:“好。我们会在暗处,远远地跟着你们。”
我不安地说:“小心点儿,别让南漳发现。”
指挥长安慰我:“你放心,我们会和你们保持着相当距离,我保证她发现不了。”
他还示好地拍拍我的肩膀,拍得我心惊肉跳。
在我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找到了南漳和地理王。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摧资派指挥长的最终猎物却是苏丽。
这一切是摧资派指挥长早就谋划好的,我只是他精心布置的一只棋子而已。我还傻傻地相信他的善解人意。我不得不承认,成人世界的规则与逻辑,我简直是一概不懂。
苏丽抱着半昏迷的地理王退到舍身岩的最边上,扞卫着自己的爱情。
“你们谁也不要前进一步,不然,我们真的跳下去。”苏丽叫着。
“苏丽,你别傻,回来。”南漳小声安抚着她,劝她冷静。
“南漳,你不要说了,我什么都懂。”苏丽说,“只要我一回去,这些恶人马上会把我的爱人带走关起来,他们还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我的爱人。而我,会掉进这个恶魔之手,再也逃不出去。我后悔死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当时应该用刀把他杀了。”
摧资派指挥长显然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怎么说,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而我和南漳也成了他可以利用的筹码,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能最终控制局面。
我说:“苏丽,你听我说……”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你。”苏丽抱着地理王冲我尖叫。现在,连南漳也不屑于理我。我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死也不能。”苏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现在,你是我的。你看你看,你在我怀里,真实地在我怀里,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老师了。”苏丽显得语无伦次起来,“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强烈的自卑感让我对你感情越深,就越远远地躲着你。”
“我嫉妒你对别人好,跟别的女生说话,总是不理我,忽视我,我心里想,总有一天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那一天,你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中国地图,画得很好,我却发现了你的漏洞,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当时,我按捺着自己的激动,站起来,揭发了你……”
“这下可好,你再也不能高高在上,那些曾经拥着你跟你套近乎的人都离你而去,现在,只有我,只有我才愿意接近你。自你从高处跌落之后,你注定成了像我一样的凡人,我们终于能有了在一起的机会。注定你就属于我一个人,我愿意用我的一辈子来照顾你,而且一点儿也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处境。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天堂。”
“看到了吧,曾经那些假装喜欢你的女人,她们在你落难的时候,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与你沾上个边。我不怕,真的,我一点儿也不怕。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积极的行为并没有给我带来好处,我还依然要下乡。”
“在乡下的日子里,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每一个梦里都有你的身影,我觉得自己想你想得都快要疯了。一想到你一个人被关着,受他们的侮辱与盘问,我就盼着自己长一双翅膀,飞到你身边,陪着你一起吃苦受累,我愿意……在乡下时,我一心想着快回城里,见你,照顾你……”
“终于,我回来了,我打听到你被关着的地方,我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你救出来……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最后,我竟然陪这个男人睡觉。”苏丽突然抬起头,盯着摧资派指挥长,那家伙吓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你不会嫌弃我身体脏吧,我知道你不会的……可是我会,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不求你娶我,我只求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每天能看到你就行……”
“苏丽……”突然,苏丽怀里的地理王动了一下,他清醒过来了,在叫苏丽。
苏丽惊喜莫名地望着他。
地理王挣扎了一下,支撑着自己,从苏丽怀里站起来。苏丽想扶他,他却生硬地一把把苏丽推开。
地理王说:“走开,你想死就去死,我还想活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