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檎村,每年八月,便是核桃收获的季节。今天我和父亲一起去收获核桃,父亲拿了一根五米多长的竹竿,背着装核桃的背篓,一家人便来到核桃树下开始打核桃。
随着父亲手中竹竿的摇动,一个个核桃从树上掉下来,一部分成熟的核桃便脱去了它表面青色的外衣。我一边捡拾掉落在草丛中的核桃,一边拿块石头过来敲开一个核桃放在嘴里,那熟悉而迷人的风味便充满了我的整个口腔,满足了我的每一个味蕾。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刻,也是父亲最快乐的时刻。对于父亲来说,核桃是一年中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收获核桃也是一年中最快乐的事情。
我们正在核桃树下收获着我们一年的快乐,便看见我干妈的儿子吴明川又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我忙问他:“哥哥,我干妈的病好点了吗?”吴明川忙说:“没有好呢,若是好了,今天我也就不会来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请你和我们一起,送我母亲去乡镇卫生院检查。听说晓荷镇中心卫生院可以照X光片,我们打算送我母亲去晓荷镇中心卫生院看看。由于我们都不懂,便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去。”我忙问:“现在我干妈在哪里?我们几点钟出发?”吴明川笑着说:“我母亲现在已在来的路上了,你准备一下,等下他们大队人马一到,我们便一起启程去晓荷镇中心卫生院。”由于晓荷镇中心卫生院离这里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我忙回到小妹家换了运动鞋穿上,吃了几个刚出锅的玉米棒子,带上点零用钱便来到核桃树下,和吴明川在树下一起等着大队人马的到来。
不到半个小时,只见那密林深处的小路上便走来了一队人马,大概有三四十个人的样子。前面几个抬着用竹竿和躺椅做成的简易担架,我干妈便半躺在那把躺椅上。随着人们走路的节奏,我干妈也随着椅子上下起伏。看见他们来了,我和吴明川便加入了大部队的行列。虽然我干妈在躺椅上哼哼唧唧,抬他的人们却有说有笑,一点也没有伤感的情绪。四个人抬着我干妈往前走,每走一段距离,人们便自动轮换一次。这些村民们个个都体力了得,他们抬着我干妈在前面走,我空着手在后面赶都走不过他们,随时要加快脚下的步伐,才能勉强跟上大部队。
我也是第一次来晓荷镇中心卫生院,一路不觉感到新鲜好奇,一边走一边观看一路的风景。只见这晓荷镇坐落在牛栏江峡谷的下游,和花红镇同在牛栏江峡谷内,我们从花红镇去晓荷镇,便是一直沿着牛栏江边走。好不容易来到了晓荷镇中心卫生院,只见大门前写着“堂琅县晓荷镇中心卫生院”几个大字。那晓荷镇中心卫生院依山而建,从下面往上走,依次是门诊楼、住院楼、X光室,职工宿舍。我们先来到门诊部,只见卫生院的门前只有一位身材略胖的女子坐在那里,我忙上前问道:“请问一下今天谁值班?”那女子用手往注射室一指,说道:“去那里找我们的院长杨医生给你们看吧。”我来到注射室,只见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医生,正在那里给一位病人输液。见我们进来,便笑着对我们说:“你们先等一下,我马上就来。”他给病人输好液,便出来坐在医院大门前的那张桌子旁,开始对我干妈进行检查。通过一番诊查,杨医生便让我们交住院费进行住院治疗。办理完住院手续,便让我干妈去X光室拍了片子。结果出来以后,果然是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引起疼痛,但由于晓荷镇中心卫生院不能做理疗,也不能做手术,只得在医院输点液,吃点药。既然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来到了卫生院,也只得在这里住院治疗几天了。我在医院也没有什么事,便和大部队一起回家来。到了晚上,我们一天步行了近六十公里的山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林檎村。
一个星期后,我干妈的病情并没有得到缓解。没办法,只得办理出院手续,依然请了三十多人去将她抬回了林檎村。回来以后,我干妈的病情却慢慢严重起来,主要原因是由于在医院治疗无效,便加重了我干妈的心理负担,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总觉得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出一月,便显出那下世的光景来。吴明川见情况不妙,便叫来几个姐妹商量,看是不是要送出大医院去医治。通过商议,儿女们还是不愿放弃自己的亲娘,准备送去堂琅县人民医院治疗。于是我干妈的儿女们开始变卖自己家里值钱一点的东西,总共筹集到六千多元钱。谁知我干妈看着自己的儿女们变卖自己的家产为自己治病,治得好治不好还是两回事,不想儿女们为自己治病而变得生活困难,便死活不同意去堂琅县人民医院治疗,只在家中寻些草药治疗,治疗效果可想而知。吴明川见情况不妙,便开始着手准备我干妈的后事,将棺材、老衣等一应准备就绪,同时请了村民们将那几棵杂木树砍了,劈成柴堆在院子里晾着,准备在我干妈过世后做饭时使用。那些村民们将柴劈好,随便堆在院子里一大堆。吴明川忙招呼村民们说:“那柴要堆顺了,留出通风口来,否则到时候柴火不干烧不燃。”我干妈听吴明川这么说,便说道:“我的儿啊,你也说得太吓人了,难道我还等不到柴干就要死吗?”吴明川忙说:“妈,你别误会,这柴是我们砍了烧瓦用的。”我干妈笑着说:“你们别哄我了,我都知道,这是准备在我下葬时用的!”
没过几天,吴明川又去请了一个巫医来给我干妈治病,那巫医说我干妈是撞见了厉鬼,要治疗的话需要七月间孵化的七只刚会叫的小公鸡;七座山上采集到的七棵思茅草;七月初七日采集到的七颗鬼针子。吴明川好不容易收集到了七月间孵化的七只刚会叫的小公鸡和七座山上采集到的七棵思茅草,就是那七月初七日采集到的七颗鬼针子没有办法采集到。我家乡的野地里到处都是鬼针子,可是现在七月初七日早就过了,谁还会在那天故意采集了放起呢?如要自己采集就只有等明年的七月初七了,等到那时,也许我干妈都早过世了。正在没办法的时候,那巫医说他有在七月初七日那天采集的鬼针子,就是要100元钱一颗,七颗共计700元。吴明川没办法,只得答应出700元向他卖那七颗鬼针子。谁知道他那七颗鬼针子是昨天晚上偷偷去山上采的,还是真的是在七月初七日那天采的呢。就算真的是在七月初七日那天采的,和今天采的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禁为吴明川的迷信和愚昧叹息。
那巫医需要的一切物资已准备好之后,便在我干妈家里设坛作法,开始了他的驱邪大法。没想到我干妈对他这一套深信不疑,驱邪大法一做完,便觉得心里压力不那么大了,饭也吃得香了,觉也睡得安稳了,病情也渐渐好转了。这真是绝处逢生,命不该绝。不禁让人感叹人生无常,生死由命。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你真的不知道你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一切都似乎是未知的,一切都似乎又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