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琥珀,墨染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摆饭。锦云被累得没有食欲,只简单的吃了几口就让墨染服侍着漱口。又怕立时睡觉积了食,就让墨璃将琥珀送来的功课取来。墨璃捧着一个酸枝木的云纹盒子放在桌上。
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四本线装的册子。
取出一本打开,就见第一页上写着小厨二字,再往下翻看,则是每日的菜谱并所用菜金。想来这怕是肖氏再用自己院内的小厨房账册给她试手。里面记载当真详细,一日三餐,不算选料食材,就连配料的多寡也有仔细记载。是否超支,超在那里更是一目了然。可让锦云纠结的是,先不提每页都密密麻麻的账册,但是全是繁体的记录,就让锦云这个冒牌货一个头两个大。
不提锦云期期艾艾的看着账本。且说锦慕,此时正拉着妹妹锦蝉从闺学下来正准备去韩氏的院子,就见一个婆子眉开眼笑的在小路上狂奔,不等锦慕让人拦了,那婆子自己先停在锦慕姐妹身前。口里嚷嚷,二老爷回来了。
锦蝉听见父亲回来自是欣喜不已,直吩咐让小丫鬟将自己的书包带回去,自己要先去拜见父亲。
最终还是锦慕拉住了兴奋的妹妹,劝说她换了衣裳在去拜见父亲。姐妹二人快速的回到她们居住的落霞楼,招呼丫鬟给她们换装。就在姐妹二人将要出门的时候,却不想被人堵在了门口。
锦慕看着急步而来的折枝,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眼前这个女子可是自己母亲韩氏身边的大丫头,在这个时候不等在院里伺候母亲,却急匆匆来找自己姐妹,绝不会是什么平常事,想到这里锦慕心中不由一紧。难道是母亲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不等折枝蹲身见礼,锦慕就一把将她拉起,急急问道“你怎么来了,难道是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被锦慕紧紧握住双手的折枝难掩一脸的郑重“姑娘,夫人让我提前来告诉你一声,等会不管听了什么,见了老爷万不可失了礼数。”言罢忍不住拍了拍锦慕的小手,又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还一脸茫然的锦蝉,转身就要离去。
“姐姐慢走。”听了折枝的话,锦慕怎能不明白确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这到底为何,还是要问问清楚才好打算。
她谨慎的示意自己的奶嬷嬷和贴身大丫鬟入画屏退左右,拉着折枝进了小院儿,选了个开阔的地方站定问道:“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哎!”折枝未语先叹“老爷回来,还带了个伺候的。”
听到这里,锦慕原来紧绷的神经不由一松,原来是这样,想是母亲不好受了,可自己父亲院内这样的女人还少么,只要母亲带好晟浩,那就没有人能威胁到母亲的位置。
可不想折枝并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让一向稳重的锦慕也不由大惊失色。
“可,她还带着个刚满月的小少爷。”说道这里折枝不由苦笑,整个府里那个不知二房奶奶的艰难,要不是长公主看重,让她抱了安姨娘生的哥儿充做嫡子,只怕自家夫人的日子更加艰难。可谁知眼看着浩哥儿渐渐长大,这又出冒出了个女人,还连带多了个哥儿。
折枝顿了顿,显然是想让锦慕稍稍缓解一下,才继续道“老爷刚刚进门,一见夫人就先嘱咐,让奶奶将栖霞苑收拾出来,小姐您是知道的,栖霞苑可是老爷当年的院子,可见那人”折枝有些说不下去。
“老爷还让院里伺候的唤她小奶奶,听说那人是辰州巡检的远房侄女,家里世代书香。夫人是让奴婢先来知会小姐,千万不要徒生枝节,惹老爷不快。”折枝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小姐。
怕是辰州巡检的远房侄女,被父亲要求称小奶奶才是重点吧!而这样的人为自己的父亲生了儿子,怕不是丫头出身的安姨娘所能比拟的。再加上母亲没有儿子,只是将安姨娘的哥儿抱来抚养····小奶奶,妾怎么能称奶奶,父亲这样又将自己的娘放在何处。
此时一乘青花色的小轿,正停在国公府二院的角门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正小心的扶着一个抱着襁褓的,大约十七八岁模样娇媚妇人,从小厮抬着的四人小轿中聘婷而出。
看着眼前的微开的角门,那妇人微微一顿,脸上虽然还是挂着温婉的微笑,但一双大大的眸子中还是快速闪过丝阴沉。
一旁服侍的小丫鬟不知是年岁小,还是见识不够,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家主子不高兴。
她现在满心都是对今后美好生活的向往。一路的吃穿已不用说,但单看这宅院的气势恢宏,小丫头心里就兴奋不已。
“这位姑娘还是快着些,否则误了时辰怕是不好。”一旁的跟来迎接的掌事婆子,快速扑捉到了梅若卿眼中的闪过的不满,见她还拖拖拉拉不肯上轿,心中就不由厌恶几分催促道。
梅若卿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婆子眼中的轻蔑,可也只能暗自压下心火,挑衅似的将怀中的婴儿向上抬了抬,再看见婆子有些变色的面容后,方才淡淡的说了句“劳烦嬷嬷久等。”便让丫鬟扶着,换乘到二门内婆子抬的轿中。
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跟着轿子,却总忍不住看向在前面缓行的抬轿婆子,眼中的惊叹完全出卖了她的心思。在辰州时主子的日子就已经让家里的那些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艳羡,没想到京城老宅更是厉害,光是抬轿的仆妇,就以气派不凡,更不用说全身的用度,想想就让人心惊肉跳。这的多大的富贵才能支的起来。
坐在轿中梅若卿略舒了舒一直绷着心神,尽量让自己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她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忍着想给自己多储存些气力。
一双美丽的大眼失神的望着禁闭的轿帘,仿若能透过那厚厚的遮蔽看清外面的一般,好一会儿,梅若卿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头轻抚着怀中儿子的小脸,微不可闻的呢喃道:“宝贝儿,娘回来了。娘会为你挣个天大的富贵······”。幼小的婴儿像是听见了她的话语,配合的在梦中吐了个泡泡,温馨的一幕,让她烦躁的心不由又坚定了几分。
大约走了一炷香功夫,轿子翩然落下。一个婆子上前打起轿帘,并着小丫鬟一起将梅氏扶了出来。
跟在引路的丫鬟身后步上了穿堂旁的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又行了半盏茶功夫才到了一间厅房。迎面摆着一个花梨木镶玳瑁的八扇插屏。转过屏风一间不小的厅房便呈现眼前,正上方挂着提名为馨和二字的匾文,下面摆着一个八仙过海的罗汉榻,左右两边个是四张官帽儿椅并着同色的小几。
梅若卿随便捡了一张官帽儿椅坐了下来。
“姑娘请先在这里歇歇”一个仆妇模样的人端了盏清茶放在梅若卿身旁的小几上“奶奶还在老夫人房内,还请姑娘略等等。”
梅若卿听见来人将老夫人搬了出来,连忙收起了不愤之心,局促的站起身来,一脸的惶恐“我等姐姐是自是应当的,当不得嬷嬷的请字”
“那姑娘有什么吩咐就唤我们,奴婢告辞。”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待得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梅若卿的小丫鬟芳儿一脸愤愤到“奶奶,她们分明是故意慢待与你,你怎么能就这样忍下”自家的老爷是多喜欢姑娘难道他们不知道。不出来迎接就罢了,竟然还敢这样晾着奶奶。哼,等会儿见着二爷时一定要让二爷替她们做主。
“芳儿,休得胡说,这里是京城,不是辰州,一切都要谨言慎行”梅若卿虽然一样不满,但至少还有理智,她不由紧了紧怀抱,看着怀中熟睡的小二儿,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这可是她今生的以后和后半辈子荣华的保证。有了他,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小丫鬟还准备继续抱怨。
不待丫鬟说完,梅若卿便厉声打断道:“真是越发的惯得你没有样子,承蒙二爷不弃,将咱们接回来,我们要谨守本分才是。”说着,像芳儿使了眼色。
芳儿也是个精明的,立时反应了过来,但语气却一时转不来,干巴巴“是奶奶,芳儿知道了,以后一定谨守本分。”
“姐,你看她那个张狂样子,真以为给父亲生了儿子,她就能一步升天了么!”将自己掩映在一片翠绿中的锦蝉恨恨的揪着树叶。
看着锦蝉几乎要将所有的愤恨,全发泄在眼前可怜的小树身上,锦慕就忍不住抑郁。“小声儿点”她压低的声音透着丝丝凌厉。
房内抱着襁褓的女子,果然娇媚动人,最后那谨守本分的训斥,怕也是要讲给旁人听得吧!想到这里,锦慕对眼前的女子有了新的认识。
转眼看着一旁气哼哼的妹妹,无奈的叹息,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将这丫头看好,省的给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不过无奈归无奈,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锦慕还是伸手将锦蝉的爪子从树上挪开,一边用帕子仔细搽着满是树汁的手,一边耐着性子提点到:“你急什么,就算她生了哥儿,可也越不过娘去。走吧,娘也该从祖母那里回来了。”
“哦!”看着姐姐的背影,锦蝉虽有不甘,却不也敢顶撞,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往韩氏居住的荣馨堂走去。
锦慕见锦蝉跟了上来,转头对身边的入画吩咐了几句,就见入画轻声答应后,转头将几个跟着服侍的丫头遣到四周,拉开了距离。
果不其然,急步赶上锦慕的锦蝉,一把搀住姐姐就急急到。“姐,我看哪个女子长的妖妖娆娆,怕不是省心的人呢。”
“我看你才是真的不省心。”锦慕有点无奈的点着妹妹光洁的额头。
“我哪有!”锦慕一脸的娇憨。
看着妹妹天真的样子,锦慕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再次叹了口气“你呀,我知道你是为娘担心,可你也要看个方法。放心有祖母在,就算父亲在宠着她,也越不过娘。再说,你能怎样,她在如何都是父亲的人,你的长辈。蝉儿以后记得离她远点,其它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可,祖母也是个偏心的。”锦蝉掐头去尾的低头小声嘟囔。
听到锦蝉的话,锦慕差点没有被气背过去,“蝉儿”她厉声喝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亲长,我嬷嬷的礼法是白教了”看着锦蝉一脸的委屈的样子,锦慕更是来气“我知道,你觉得祖母偏心,可你也要知道,她那样做是有他的因由。”
“什么因由,不管什么因由,你才是张家的嫡长女,你才是。”说道这里锦蝉早已委屈的红了眼圈。
锦慕看着锦蝉激动地样子,不由将她搂在了怀里,柔声道“可你也要知道,大伯才是张家的嫡长子,而父亲是庶出。就算咱们是嫡出,可跟锦云她们比起来,终是差了一线。”说道这里锦慕也不由暗然几分“我不管是谁在你身边嚼耳根子,还是你自己心中不平,你都要记住,长房不是我们的敌人,蝉儿。在这个家里娘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们连长房也得罪了,没了大伯母的帮助,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能够帮咱们。难道你还指望咱们那个处处留情的父亲么?”
“姐,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锦蝉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含悲切的锦慕,像是不认识她一样。自己的姐姐怎么能这样说父亲,就算父亲有些······但还是很疼爱他们的啊,只要她们乖,时间长了父亲自会记起她们的好的。
“你没有听见那女人的丫头叫她什么么?”锦慕看着锦蝉一脸的严肃。
“奶奶啊”锦蝉几乎脱口而出,可这话说出来就觉得不对了,奶奶,着两子可是一般大家里正妻的专用称呼,她一个妾侍,如何敢。
“爹是以平妻之礼娶的人家,她如何不敢。”锦慕冷冷的说处一个可怕的答案。
“那娘呢,爹不要娘了么?”锦蝉这才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