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火车。
中午,午休的时候,苏宁就去车站把回程的车票买好了,并及时找到小琪她们宿舍,翻弄着手中的车票,说:“我们的票号,可能是对座、靠窗的。”
“是吗?”小琪面带微笑,问:“多少钱?”
苏宁说:“算了,回去再说。”可是,当苏宁把其中一张车票递给小琪时,小琪还是如数将车票款付给苏宁了。
他们都是雨城来省师大进修的老师。
雨城,是个山区的小县城,虽有铁路通向那里,可快车一概不停。每天,只有早晚省城开过来的两趟慢车,在那里停靠三分钟。
按计划,他们下午考完试,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回去,就无需赶晚间的这趟夜车了。可他们出来半个多月,都有些归心似箭。尤其是小琪,她还在新婚里。
小琪的丈夫也是他们那所中学的老师。在这之前,他已经几次打电话来,寻问小琪的学习情况。虽说没有急于问小琪何时回去,可小琪从他的话语里,早已经感悟到他的期待。
小琪呢,何尝不是如此?
今晚的这趟夜车,就是她拿的主意。但,小琪没料到,晚间的这趟车,晃晃悠悠,见站就停。而且,要到夜里十二点以后,才能到达雨城。
刚上车的时候,苏宁和小琪各自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尤其是火车启动的一刹那,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笑容。可当夜色将列车两侧的河流、山脉、城市、村庄、树丛、田野……一一吞灭之后,小琪忽而提出一个问题:“我们到了雨城之后,可怎么回去呀?”
雨城,到他们所教书的那所两山口联中,还有二十多里的山路。白天,有小中巴在大山里拐来绕去。晚上,九点钟以后,可能就没有去他们那里的车了。
苏宁猛不丁地被小琪问住了。他先是一愣!但,很快男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告诉小琪:“下车后,我们一起租辆三轮;如果租不到三轮,我们就在县城找个地方住下来,天亮再回去。”
小琪没有吱声。但,小琪想,也只能那样了。
接下来,两个人的话少了。各自脸上的忧虑多了!尤其是苏宁,他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考虑,火车到达雨城之后,正是午夜,他带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连夜往回赶,途中是否安全?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时间是否还能找到去两山口的车。
如果,找不到去两山口的车,他和小琪势必要在雨城过一夜。那样的话,两个人总不能在车站熬到天亮吧?再说,雨城是个小站,送走了他们这趟夜车,候车大厅里就不再滞留旅客了。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下,先不说两个人怎样住,就说他们两个人在雨城过了一夜,回去以后,会不会引起小琪丈夫不好的猜疑?至于小琪怎样想的,他不知道。途中,好长一阵子,小琪倚着车窗好像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至列车员提醒:“到雨城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了”。
苏宁这才晃醒正抱着小包打瞌睡的小琪,说:“不要睡了,我们马上就要下车了。”
朦朦胧胧中的小琪,轻揉一下惺忪而美丽的一对大眼睛,看下表,随手在身边的小包里摸出一个纸团,无需言语:她要去趟厕所。
苏宁想提醒她:“快点!”
可那话,到嘴边了,他又咽回去了。苏宁觉得,小琪是他的同事,毕竟不是自己的爱人,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好。
但,苏宁没料到,小琪去厕所的工夫,火车一声长鸣——进站了。
左顾右盼中的苏宁,先查看一下小琪座椅上有没有遗留什么东西,紧接着他挤过过道里好几个要下车的人,慌忙去拍车厢的厕所门,没听到小琪的回音,他还想去下一节车厢里找小琪。但,那时间,急于下车的人,早已经把车厢的过道挤得水泄不通。
苏宁争着挤下车,先围着前后车厢大声呼喊:“小琪,秦小琪——”,始终没听到回答,他又跑到出站口去堵她。令他失望的是,站台上最后一位乘客走出来,候车大厅里关门上锁了,他都没有找到小琪。
苏宁焦虑不安!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把一个同行的女伴给丢了,回去以后,不好交待。他来回在车站广场上转悠,想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找到小琪,直至天明,他都没有见到小琪的影子。
半晌时,苏宁心事重重地回到学校。第一件事,打听小琪回来了没有。当他得知小琪已经到家时,他负罪般地找到小琪,问她是怎么回来的。
小琪说,她上厕所回来后,就找不到他苏宁了。正好那时间火车已经进站,她一个人下车后,在雨城找了家旅馆,住到天亮,就早早地回来了。
苏宁轻“噢”了一声,心想:不对呀,他在火车上,乃至车站广场上,一直都是找她、等她的呀!
但,那话,苏宁没好说出来。苏宁仍旧很愧疚地对小琪说:“对不起!”
可当他转过身来,一个人默默地往家走时,苏宁忽而反问自己:“我哪一点对不起她秦小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