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队进村后,动员家家户户安上小广播。每天天不亮,公社广播站就开始广播了。什么国际形势,国内新闻,公社快讯。讲得没的可讲了,就放淮海戏,放山东快书,放样板戏,放革命歌曲。
当时,有一首很流行的歌曲,歌名叫《金珠玛妮亚古斗》。歌词大意是,亲人解放军进藏来,热情好客的西藏人民,载歌载舞表示欢庆的意思。歌中唱道“亚古斗、亚古斗,金珠玛妮亚古斗。”
有个叫王喜松的社员,一大早饿着肚子躺在被窝里,把歌词听成“啃骨头、啃骨头,社员都来啃骨头。”
那几年,生产队死了牛,社员们没钱买牛肉,但可以凭本队社员的身份,去喝牛肉汤或是和孩子们一起去争抢牛骨头啃。所以,他王喜松把“亚古斗”听成啃骨头也是很自然的事。当然,这件事原本是个笑话,说说笑笑也就拉倒了。岂不知,那个王喜松天生是个“贫嘴子”。在田里干活或是巷口、小街上碰见谁,三句话没说完,就扯到“啃骨头”上了。
日子久了,不知哪个多嘴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工作队的老吕他们,还添油加醋,说王喜松天天盼望生产队的牛快点死了,他好啃骨头。
这还了得!那时间,生产队的牛是社员的命根子,别管是水牛、黄牛,老牛、小牛,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哪个私杀耕牛,是要定罪论处的。他王喜松怎么敢想出这样的坏主意。
老吕很当回事地找到村支书老曹。老吕说:“有人想私杀耕牛,破坏集体财产,你知道不知道?”
曹支书可能刚在谁家喝下酒,两眼红红地站在墙角尿泡。
老吕说:“这不是一般的小事情。”那意思,要好好查查才是。
曹支书抖动着裤子,说:“谁呀?”他没好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吕说:“王喜松。”
曹支书愕然!遂牙痛似地轻“哦”了一声,说:“哟!他家成份不是太好!”
老吕说:“你看看,你看看,问题严重了吧!”
老吕问:“他家什么成份?”
曹支书说:“中农。”
老吕分析说,贫农、下中农一条心,他中农就靠不住啦。
曹支书点点头。当场与老吕合计,把那个王喜松叫到大队部来整治整治。
王喜松可好,一听大喇叭里喊他,误认为公社又来了救济粮,扔下饭碗,抓过院里小树杈上汗乎乎的褂子就往大门外跑。来到大队部,一看曹支书袖子高挽着,猜到事情有些不妙。
当下,就看曹支书一拍桌子,吼道:“王喜松,你胆子不小了吗?嗯!”
王喜松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犯了哪样的错误,很无助的样子,换一回脚步,站好。
曹支书问他:“听说,你想啃生产队的牛骨头啦,是吗?”
王喜松沮丧着脸,连连摆手,说:“没,没有的事。”
“嘭!”曹支书又一拍桌子,吼道:“什么没有的事,小街上都传遍了,说你到处‘放风’,要啃生产队的牛骨头。”
王喜松说:“那是广播里说的。”
“什么广播里说的,就是你自己瞎造谣!”曹支书说着,随喊呼旁边的两个民兵:“来呀,把他给我捆起来。”
这时候,一直坐在一旁陪审的老吕走过来阻止说:“慢!”
老吕说,有些“细节”还没有搞清楚。
接下来,老吕亲自上阵审问王喜松。
不过老吕不像曹支书那样大声怒吼。老吕很是和风细雨的样子,问“你是怎么想起啃牛骨头的?”
王喜松看老吕这样问他,就想起春天分救济粮时,谁说家里孩子多,粮食不够吃,谁家就能多给些,所以,老吕问他为什么要啃牛骨头,王喜松便顺口答道:“肚子饿!”目的,就是想多要点救济粮。
岂不知,老吕要的就是这句话。并以此为“思想动机”,当场拍板定案,给王喜松弄了个坏份子的“帽子”扣上。
第二天,全村社员开大会,专门批判王喜松这个“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