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手提利刃剁去无关痛痒的残肢
像是施割礼在坛中端坐
深红记不住来世的灯盏在何处发烫
它棉被洁净足可以展开整个严冬
深红盖住霜降的白芦花的白枯骨的白
暗自在地心稼穑状若舟楫摆荡不定的艄公
看到日头西出东落黄河水溢出船帮
涨过一回又落过一回
生日
——写给自己
给自己一个借口不要
让时光利刃
剥夺那重垂帘的资格
我们穿着鲜亮羞于
挂在神坛的位置就像
玉米羞于成熟盖着清香的叶子
才有理由走向死亡
说白了神是人的影子
能否举起那块
自己也举不起的仙石的预言
根本不是悖论矛盾的狐臭
抄作了五千年不如夫子
一夜风干的三条咸肉
臭味如兰芝招摇
何人去训诂验证它
曾经被谁
不折不扣地烹饪
并满足无奈的口腹之欲
天下大白即使兑取
几个愿望一生也是贫儿
走在越来越近的彼岸之岸
不带去首饰和胃囊
不击退鞋子的方向
把婴儿的纯粹月光般
运回胎中含一粒籽种
自在地发芽敷上
曲终人散的优雅和年轮
不抱怨雾霭远处的疑虑
亦不必打碎现世里
仅有的重心
生缘也是一种镇定
2005.1.9
失聪的水母
手捧经卷像破碎的倒影
无法贴近水波之柔的千万朵昙花
在夜间擦亮那些句子
我失却了纸和笔和短命的文字
迟早会开出一片废园
我躬耕后的土地立满干瘪的残茎
如最有代价的芬芳被时光的尖喙
啄食殆尽喃喃自语的唇间噙满月色
一辆列车行在无知的路上
失修的铁轨痛苦不堪什么
将午夜深深的呼吸夺走它击碎
最晶莹的黑色冰挂将危险逐级抬升
披着伞注定要触及纯白的孤旅
一如果实的内核在腐烂前的色彩
绚烂到火焰的程度等待熄灭热量
天堂的赞歌才会吟唱出悲怆的旋律
2006.6.4
中秋
对于月亮我缺乏词语
霜玉盘抑或是仙宫
没有一种描述更接近凉的本质
它把田野退去金色让青苗做梦
数滴白露珠胎暗结蜜蜂和蝶
一同从香气中遁形在清辉里
驱赶异地的脚步心跳喂养的信鸽
使天色更暗它顾盼留神的眸子
缀着失重的蛮腰和双乳
不屑一顾把风逼近宋词菊花
逼近南山手指逼近困兽腐烂
的词逼近盲肠一无所用
它解不开众生的心事像一只
出卖自己的骰子洗心革面带着
泪的味道皱纹的刀痕将天堂
的密码从零走到十排列组合
又在十的个位中辨清风向和
空洞无奈的起点圆孔
没有凋零在桂树的切口骨头
安坐于利斧生殖和爱用汁液
诉说最小的铃铛行于叶脉的纹路
敛声静气像肋下的花妖越来
越瘦在背叛中丢弃铁的旧衣
住进待字闺中的小穴有没有
一种钵盂生满绿意可以忽略
他人的前世今生
2004中秋
众荷喧哗
九月我看见残破的影子
从肢体上站立太阳的
焦土被雨水漂白像孤独
的湖泊的灵魂之镜死去
或正在死去的嘴巴上荷茎
开满来年拥挤的梵花
2005.9.18
手机上的诗
1.你从风景中走掉
又在呓语中复活
对你
我是哪种强心的针剂
要用
凌迟的刀法获取
2.哑巴
最忠实地守着自己的寂静
最震撼地喊出自己的声音
3.我微不足道
是粒稗草的种子
在果实长熟之前
我的誓言
定格在我曾绽放的花季
4.让我死亡
你是否满意
是否
在偶尔间的碎絮里
窥到我飘飞的雪祭
5.瞧啊
我高高在上的主人
一只狗的狂吠
足以标明
黑色野蛮中潜藏着的
夜的暗器
6.那么
你在哪儿
我摸到了墙
再退回
屋子
却挨不到轻盈的门
2005.1.9
水晶
1.一段心事和一杆戥子
一样久远的时候
我们是最好的考古者
正如成品比材料
更容易隐藏真相
我们早先的测定在去掉准星之后
结语会在散乱里走失
那些粗糙的质地比精细的工艺
更让人内心动情
2.忧郁的利刃进入角度
切削的部分恰好是一根骨骼
首先改变了我们
连着血肉的朴素不能再悟
世界原态的疤痕平复
手与手之间的传导
一如隐秘的切口
说明了什么
3.我们无法识别两片叶子
就像锈蚀的铜锁不能
被错误的钥匙开启
属于真性的元件总是
变幻着方式多姿多彩的
使透光率大打折扣只是
对于外围的观者站在任何角度
我们都不是靠肉眼的精确
触及那丝切片里细碎的疼
4.依旧璀璨如新
时间的打磨使它容颜菲薄
无关乎华丽的重心
在臆想的魔咒里它的外观
一点点的融为曲面
神秘且呈现圆滑的若即若离
2005.7.30
碎羽
——写给弗里达
（Justpatchmeup，soIcanpaint）
天幕就要亮了
色块的沼泽举起自己的水银
沉淀抑或飞扬
女人的黑眼睛开出怒放的伤口
一根针穿过黑夜
骷髅在你耳垂安卧而眠
碎吧缀补的肉身端坐火中
涅一次你的泪水就会坚硬
画，血玫瑰的精魂
伫立在眉间
比朱砂更靓丽被谋杀的生活
与你无碍穿越钢筋铁骨
你只需野性的脊椎
开满罂粟之毒你的光芒
多像只天堂鸟
羽翼丰满无疾而飞
2006.2.12
梨花空对
走进兰山梨花在我身后
温出一圈雪没散
梨树丛中兀自站着
天比花阴光比花暗花比我炫
风声雨声此刻竟没响起
痛的因子随蕊而至
很少想寂寥畅怀激烈
也是前世今生的神赐
摸不准弦琴梨花多像我的一群孩子
嘻嘻哈哈一笑春天就开了
春天让我猝不及防
梨花的词语无比丰富梨花不戴露
2005.4.23
玄鸟
——天降大任与斯人独醉
玄鸟生商
翅膀在气流里打滑
它起于湿地
垒起的暖巢比湿地还低
那些熏风在一夜之间
降落至三九
寒流来了
寒流来了
浑然不知的前朝
洇开了一小片腐透的铁锈
652
见证的上浮于水面
舟子开旗力透纸背的船桨
遗留于岸边
鱼死了
鱼是水里的花朵
桑在岸边上的纤足
抓住种桑人
2005.12.22
玄思一二三
——兴隆山纪行
1.一支羊群
一支羊群在高坡上吃草
它钉在墨绿的山色之上
像隐约可见的移动的白石头
它是自在之物还是自为之物
是白云移动了它的位移
还是位移移动了参照的白云
总之这渺茫的粒状白石头
坚持在玄学的康德与黑格尔边缘
像流星雨袭击了我的诗歌
我是无关乎事实真相的人
和把诗歌撕成风的碎片并
结巴着无意使语言成句的人
我此时才知道命题是多么为难
荒诞又多么容易在一夜之间走俏
而我的思想竟脱离活体胎死腹中
2.两只蜜蜂
两只蜜蜂即是单数又是复数
它是人类最甜蜜的榜样
在过雨到来之前它们茸茸的身子很洁净
它让我想起沙兰镇的毛茸茸的性命
它误认为靠近玻璃就接近了天堂穹隆
它无效的攀援携带墨金两色
那色彩让人肃然起敬是多么容易
被想成是吉利的上帝营帐的色彩
可红色在营帐中走失泄露的红色
是上帝旋梯上的一小处求救的手语
我被迫过滤掉那组SOS的红色哭泣
用一处低于官方的拍纸簿
把毛茸茸的蜜蜂躯体引入玻璃之外
然后看着雨中的雷声响起
将我板结的泪的冰雹一起碎落于地
3.三粒冰雹
三粒冰雹砸在窗格上
它们的粉身碎骨与我的硬壳房屋做比对
像油锅里迸裂的固态晶体
腾起白色的雾迅即消失
它们水深火热的量度多么难以衡平
它们来时的快捷和走时的从容多么空遁
就像一截木头从内生长
却找不到它正负临界的基准点
何时越过高度和洼度的阻隔昭示天地巍峨
就像内心沸点和冰点交叠剧变的痛苦
沿着骨骼的纹理日夜不停地暗自疯长
2005.6.30
杨家有女
1.一只螟蛉子关在
坐地为牢的茧子里
日也企盼夜也劳心
劲风撕扯叶片后的枝头
垂下乌云色彩黯淡的直发
2.破壳而出弱虫膨为丽蝶
静动如水踪缥缈如鸿影
金笼储秀把不尽
恨也东风怨也东风
胭脂河上残妆洇闺梦
3.鼙鼓动天君未笑猎猎战旗
阻却妃子红尘玉山倾斜的血色
尽掩失声雨霖霖的鞍马
卸去江山大计绿冢草未深
辙痕暴于野默默新交替故人
2004.11.16
野味
他们换上餐巾
无论五脏六腑硌牙的沙子
被暗自吞下他跑得飞快
不死的藏羚羊作为沙图什饰巾
在毛皮之外簌簌发抖
皮开肉绽的神话
劫走最后的余光
端坐石中他更像一节浮木
凶器搁下骨节消失
立地为牢的马桩长出柔软的耳朵
清早水面的雾岚散尽
一些饕餮的美餐成为春天的毒药
花朵孕育温和的眼神
阴凉处死去的虫豸的气囊
被阳光的巴掌一一拍碎
2006.2.14
又见槐花
白如风霜
丽似俏语
每一个单元空出留白
散开大把的记忆
苦槐
枝丫抒情的字串
就那么雾里成刺
娘的眼泪被饥饿瘁在火里
我们吃我们吃
槐花的叶子笑了
我们大了
路
视线之外故事在脱离
一处烽火理由纯净
爬上最高的山巅
膝下
月色干净利落
无须召集
在旁敲侧击中一哄而散
一条路
截断自己
顺途而下
一场风以自残的方式
走出最远的结局
冷
雪降下来的时候
我看不见那脸
他和雪叠加空处
总有白色在燃烧
殇的极地沾满风的手指
太阳出来啦
仍感到寒有人抱着身体
走过马路喊一声
傻子，快快回家你家的太阳
何时从炕洞子里
爬出来发骚啦
一丝暖意
含蓄地掠过脖颈
风
一只猫咪
从灶间弹出我的目光
长满软垫
夜里将有皮毛的歌声
我看不见颜色
有嘈杂的耳朵如此拥挤
遮掩对峙我很想看见
做鸡丝米线的师傅
晃动的背部
是否可以滚出
一碗火苗里的鲜红
2004.12.30
泽国
我优雅的手指抚摸它们
像虚妄的词亲切而充满水气
这一刻魂断蓝桥的昏聩
再次挂满羊皮卷的咒语
相信死亡也难以盖过天光的忧伤
水是多么欣喜若狂极限的唯美
被沉默擦伤陷落在真实时间背后
比不过欲望流速低音申辩的嗓门
羊齿植物和幼兽的长成自在而柔和
无人暗许哪一处礁石易于鸟羽停靠歇息
泽园啊庞大的爱凝于阴云
悲哀的信心却引来丰沛的雨季
我注视的眼眸躲进五月之岸
在闪电里窥见阴性的江南
垒起悔意重重的杨柳饰边
亲爱的抑或情人我的唇语谙哑
当朗月拨开氤氲的浓雾
泽色的邀请更孕育出洁净的水银
462
投入碧绿和暗青深湖充分把握住梦的香醇
如枝头圆满的紫丁香敛起淡雅的苦味
盛开的水母在宽容中力绝海拔
又在弥留于水的细小甜蜜中沉寂
一种魔法打开自己外表韧性的肌腱
宁静的安琪儿在神性赋予我灵敏之时
倒安于眼泪的提前抵达快乐的安睡
2005.5.26
八月
1.她放下月夜清朗的光
像天竺葵藏起它丰满的领地
巫语穿过白露之手
将她的醒点在霜里复活
2.雨水奔跑在眼里
雨水没有盐分
什么提起了竹篮
让流火退去美艳的赤
3.雨一直在下
举起的流云静若白瓷
一点黑落下来
她更像一羽倒挂的蝠翅
2007.8.3
有关台风（两首）
黑蝴蝶
黑色的舞神
翅膀轻移，她升起了
咒符
咒符的剑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