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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雨如晦人如水

“云海玉弓缘,没想到它竟然落入你手。”

从天上垂下一道锁链桥,木板铺绫,杨贵人在几个黑衣人的簇拥下,向着山谷走来,如风一般轻盈徐行,腰间悬挂着的诸多的玉佩云簪相互交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山谷中人影卓卓,地上躺着几十具身体,在围成的大圈外,那些身披重甲的骑兵吆喝着,不要命的往里面冲突。

苏念雪端坐在马背之上,纤纤细手轻抚白玉弓弦,弹奏出一曲悠扬的天籁,一道无形的涟漪从她身上波动而出,诡异的推开临身刀剑,将那些人推向一旁,危急化解。

她裙摆飘飘,伴随着千万根银色的丝线飞舞旋动,尤若天上的谪仙子,清新脱俗。

那团巨大的迷蒙的白雾挥洒垂暮着晦涩的流光,像一只大伞,在她头顶快速旋转着。

那万千根细微的银色线条,就犹若雨天下的细流,沿着伞旋转的轨迹向四周飞射乱舞。像极了传说中的盛开的白色曼陀罗,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花的周围,却被无数黑暗的身影所笼罩,这景象,显得有些诡异。

杨贵人来到谷中,苏念雪亦停止下弹奏。

她从马背上走了下来,别有用意的深深看了那个略显微胖的华衣夫人一眼,继而又将目光投向被吊在半空满身是血又仍在挣扎的他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隐晦的不忍之色。

杨贵人扬了扬手,示意那些骑兵退到一旁。她脚步轻盈的走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上,从怀中取下一方丝巾铺在那里款款坐下。

她不断摆弄着手中的玉佩,看都没看苏念雪一眼,神色冷漠的说道:“我们做一笔交易吧,我可以放了他,你把那小孩交给我,你们离开。”

她是那么的霸道不容违背,似乎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应该得到顺从,谁都不例外。

苏念雪心想,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她本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必要参与进来,只是她在申屠奎英的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于心不忍,遂简短又直接的说道:“你已拥有整个天下,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杨贵人的手突然一顿停在那里,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莫然,寒声道:“如此说来,你是拒绝了?”

苏念雪嘴角微微一扬,寒声道:“就算我交出她,也不见得能够离开。”

“但至少,可以给你们个痛快。”杨贵人面无表情,安禄山已经打到潼关不日将突袭长安,这些骑兵和侠客都是百战精锐,她可不想在这里白白牺牲掉。“我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重要。”

“并非只是个侍马夫这么简单吧。”说着,杨贵人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苏念雪,又望了他一眼。

然而,她的动作,却再次引起苏念雪的反感。

“我不会交出她,更不会妥协!”这时,苏念雪又开始任性了,她所不喜欢的谁也逼迫不了。她把手中的白玉弓拉得满月般圆润,中指和食指扣在弦上,她咬破自己的嘴唇,几滴血飞了出去,悬浮在弓弦之间,散发出明亮的红光。

忽地,她把弓箭对准被束缚在半空的莫离,嗡的一声,弓弦离手,弹在几滴血珠上将它们崩散成几条细线,快速旋转着破空飞向那几根玄铁锁链。

红色的细线刚开始只有一根银针般大小,在快速飞行中带动周围空间的气流和水雾,飞至半空时竟有指头般大小,变成几根如有实质的水箭,锋芒毕露的尖锐箭头击在铁链上,强大的力量爆发,刹那间火花四现,五根坚不可摧的铁链竟已崩断开来。

莫离恢复自由自身,持剑跳入谷中,立在苏念雪的身前。

他脸上的面具早已被割裂,刀削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之色。

“就凭他?”杨贵人不屑的冷笑着。“一个中天位的侠客?要知道,我身后这些人,也不缺乏一些天位的高手。”

“这就是你狂矫的本钱吗?”

苏念雪一怔,而后笑了,笑的十分的灿烂。她轻抚申屠奎英稚嫩的脸庞,看向莫离时,心中的不安情绪顿时消散一空,道:“要让你失望了。”

杨贵人瞳孔中闪过一丝意外,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就算他是个大天位的强者,能否在千万军中护得你们的周全?”

“但至少可以轻而易取的将你杀死。”苏念雪眼中微冷,继续说道:“你认为是你千金之躯的命重要,还是这块破石头重要?”

哗!

苏念雪刚说完,那些本退后的骑兵们又冲了上来,重重将杨贵人保护在中间。

“你就这么自信的以为,就凭他们,有几人能够挡得住我离哥的全力一击?”苏念雪笑了,在看到杨贵人眼中不安情绪之后,她像是找到突破口,找到可以让他们全身而退的办法。

其实,只有她才知道,这形势是多么的危急,揽在申屠奎英腰间的手早已被汗水湿透,那个拳头藏在长袖中紧握从未放松过。

杨贵人戒备的看着场中几人一眼,顺势走上锁链桥,重新走回山峰顶。她很冷静,冷静得有些可怕。

苏念雪看见杨贵人退去后,本已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地上虽躺有几十骑,周围还黑压压的围了几百人,而且山谷道路狭小,他们又不是神仙,飞不出去。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苏念雪心中长叹。

她没有刻意激怒杨贵人,反而在不断引导她,以局势威逼,让她知难而退,但又怎料贵人身居高位,擅识人的她又怎会被几句话吓退?

这时的对峙十分的寂静,静得所有人都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些骑士也不进攻,那些侠客还在伺机寻找机会。而苏念雪头上,汗水直流如雨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谷中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她冷冷的看着她,她亦面无表情的俯视她。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天上不知何时已汇聚一大片厚重的乌云,让人误以为是场中苏念雪所引发召唤而来的。

但是苏念雪知道,这绝非她所为。

一股不安的压抑的情绪在山谷间蔓延,大雨滂沱,水淋的衣裳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那身极具诱惑的曼妙身材。

苏念雪嘴角的血痕逐渐淡去,她的脸开始变得惨白,这是刚才耗费太多心力驾驭白玉弓的后果。

山谷中的风突然变得寒冷,气氛的压抑程度,就好像整个天空都要落了下来。

山谷尽头的宽敞处,一点点白逐渐清晰了。

那是水的色彩,带着汹涌澎湃的气势席卷山谷而过,深的像沟壑谷道开始被它填满,刹那间如若洪水决堤,势不可挡的摧枯拉朽的冲来。

拥有再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苏念雪笑了,抱起申屠奎英翻身骑上马背,迎着洪流冲了上去。

龙驹遇水而狂,它是天生的水中精灵,不畏洪流。

莫离抱剑静静地站在马背上。

只是,没等骏马冲过去多远,一声龙吟将它逼退了回来。

一条巨大的银白色的巨龙出现黑云和白水之间,如山一般的身躯挤满整个天空。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雨如晦人如水。

所有人都惶恐着如潮向山谷的另一端退去,这是传说中亘古存在的神龙,凡俗之人岂能抗拒?

“走得再远,也走不出这片天么?”苏念雪的心狠狠地揪痛着,她的眼黑白通透,像是预见了什么,悲伤的情绪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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