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又绕回根据地的问题,那么,吕世的婚姻大事再次被跑题的会议搁浅,原因是吕世自己就搁浅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非常感谢李存厚先生的一声大吼。”吕世痛心疾首的道。“若不是他的一番发自肺腑的断喝,的确让我们慢慢的再次走入了我们为之奋斗和反对的怪圈。”
李存厚见自己的意见得到了闯王的重视,对着这为虚心纳谏的闯王深施一礼,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的意见被上司重视更让人感觉到愉快的事情吗?
被闯王认可,这是李存厚的目的,也是李存厚真心为之奋斗所想得到的回报。
这时候,大厅里的老兄弟都被李存厚的断喝喊醒,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有震惊,有惊醒,有懊恼,也有后怕,但是,每个人都真心的站起来,给李存厚施礼,感谢他在大家即将迷失的时候的提醒。
“是的,我们现在,已经取得了当初我们没有想到的成绩。”吕世背着手,就如同他在葫芦峪窑洞里一样,在地中间慢慢踱步,慢慢的进入自己的世界。
这时候,每个人都不再吭声,所有的眼睛都随着吕世的踱步转动,他们知道,这时候,一件件重大的决策将在这个时候出现,然后推广到根据地的四面八方,那将再次给根据地带来无尽的好处,让追随自己等的百姓受用无穷。
“我们胜利了,但是,现在想起来,离我的城门宣言,我们却越走越远。”吕世深深的自责。
“这其实不怪闯王,是我们做的不够。”陈策赶紧站起来,对吕世,也是对众人没能尽心尽责的辅佐闯王而自责。
吕世挥挥手,打住陈策的自责,继续自己的思考。
“其实,在当初,我们建设根据地的时候,推出了许多政策,但是那些政策现在想起来,却已经大大的违背了我们城门宣言的初衷。”吕世站住,闭上眼,细细的回想当初张家堡城门下,“我想给百姓的一个政府是什么样子?”
大家就一起陷入沉思。是的,当初闯王给大家描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政府,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而现在,再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都在按照惯性思维在做,慢慢的在偏离当初的理想目标,小人物,百姓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同,还在为当初的那个美好的理想努力,其实,自己等已经慢慢的在胜利的面前,开始走入老路。
“是的,李存厚先生说的是,有了我的婚礼花费而要百姓捐出一点点,其实,这是什么?这就是苛捐,有了这一点点的开始,就为以后的无数打开了闸门,那么,一切又都会回到原来,那么,我们为之奋斗的将离我们越来越远,那时候,我们不单单失去了我们的目标,而且,我们将再次成为百姓反对的对象,将再次被打倒。”吕世说到这里的时候,狠狠的挥挥手,满面悔恨。
见到吕世闯王痛心疾首的样子,几个列席的婆婆爷爷纷纷站起来,诚惶诚恐的对吕世施礼,嘴里连声说着不敢。
一个老爷爷满脸惊恐的说道:“闯王严重,闯王严重啦,其实,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堂般的日子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眯起,满面皱纹的脸轻轻仰起,面对从新糊的窗纸点的点点豆油而射进的冬日阳光,已经闪闪发亮。
“是的,我们已经很知足了。”又一个老人站起来,对着吕世满足的笑着补充:“是的,这是我们做梦都无法想象的好日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那为老者还挺起胸膛,用双手抻着自己的衣袖:“闯王看看,这是多么好的衣服?布丝丝紧密结实,颜色也鲜艳的很,这是我们祖祖辈辈没有穿过的,而这样的衣服都是我们根据地工厂生产的,只要一块钱一尺,便宜啊,只要做上一两天工就可以买到一尺,只要肯干,就能让全家人一年都穿上,这还希求什么呢?”说着,脸上更加满足。
另一个老人突然流着泪站起来,对吕世,对所有的人施礼下去,这个举动让吕世等都慌忙站起回礼,这实在使不得。
“我们吃的饱,穿的暖,还有自己的土地,只要下把子力气,就能在闯王风车帮助下有了丰收,这,已经是几辈子没有的事情,若不是闯王带着大家,现在,说不定,我们已经如父亲兄弟那样,饿死在沟渠,如原先邻里那样,逃荒在外,也不知道死在哪里,就是想入祖坟都已经不可能,那么,我们还有什么抱怨的?”
和那个老人家是一家的婆婆也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接口道:”刚刚那位大人说的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道理,我就知道,我的儿子在上次渭南战斗前,对我老两口说,他将上战场,他或者会死的,但是,他的死会换来我们一家子的活,跟着闯王,就会活下去。“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是啊,谁的儿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谁愿意就那么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就那么平白的死去?
“我的二儿子本来是不要作战的,但是,高贼却来抢占我们的根据地,我二儿子就上了前线,据说死的时候是胸脯上中了五箭,这样,我在村子里也感觉到脸上有光。”虽然已经泪流满面,但是,还是将佝偻的腰背挺起。
那老头赶紧上前,拿起袖子给她擦眼泪,一面擦一面哭笑着劝导:“看看,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两个孩子去了,但是,我们已经有了孙子不是?我们张家不会绝后,我们的孙子在闯王打下的江山里,一定能活下去,一定给我们生出许许多多重孙子的,那时候,我们还希图什么呢?两个孩子死的值了。”
看看已经羞愧满面的吕世,再次急切的解释道:“我们,我们真的知足了,这次闯王大婚,我们都商量好了的,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尽一份心思的,或者出些钱,或者出些笨力气,无论如何也请闯王接纳我们的这份心思。”说这话,竟然身子一弯就要跪下。还是坐在他身边的过天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也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的神情,郑重的道:“老人家的心思我的兄弟知道,但我们——”他真的拙嘴笨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求救般的将目光再次看向吕世。
吕世没上前搀扶,他只是羞愧的看着老人,然后转头扫视大厅里的众人。
大厅里的几十人,全部是老根据地,老闯军的人,赵兴,陈策,吴涛,李先生,耿奎,曹猛,王欣,老八队的队长,还有几位根据地的父老代表,这里,的确没有外人,的确都是按照西安知府,现在叫政务官的王知府说的那样,都是自己家兄弟长辈。
“对,正如大统领想要说的。”吕世肯定的对过天星点点头,说出他要说而说不出的话:“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父母,他们原来的要求就是这样的简单,吃饱,穿暖,而为我们付出的却是如此之多,两个孩子的性命,两个。”吕世嘴唇已经开始哆嗦,这让他想起这两位老人的第二个儿子,他是按照自己的规矩,根据地的政策,不该参战的,只是一个民兵,或者可能只是一个夫子,但是,高迎祥李自成却在自己最要紧的时候,在自己的背后捅了自己一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已经让自己损失了几千近万的兄弟父老,本来同为义军,却为什么总是做这样的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原因无他,本是怀璧其罪罢了。
消灭李自成,这个想法,再次在吕世的心中升起,并且不断的坚定,虽然,这样做,可能也与李自成,高迎祥的所作所为是一样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是,他高迎祥李自成为了自己带着的杆子活下去而对自己下手,那么,自己怎么就不能为了自己身后的父老兄弟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这么做?
吕世这时候没有说话,但是,那渐渐挺起的腰背,紧握的拳头,那浑身上下挥发出来的气势,让每个坐在屋子里的人感受的到。
他们的闯王,又有了一个对他们有绝对有利决断,他们喜欢这样的闯王,虽然他们也喜欢那个平和的,总是带着淡淡微笑的谦和的闯王。
但是,他们更喜欢这样的闯王,因为这样的闯王,才能给他们安全感。
赵梓深深的了解吕世,虽然他是最后加入吕世的团体,但是,他却是这根据地里最了解吕世的人,见吕世如此,便知道吕世的心正在被愤怒,自责,等等煎熬,他可以看到吕世对李自成等流寇的仇恨,仇恨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斗志,但更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可理喻,走入极端,这不是好兆头。
于是,赶紧站起来,对吕世施礼,轻轻的安慰道:“百姓的付出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来之不易的日子,诸位兄弟的付出,也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目标,为了不让父老乡亲的付出成为白费,我们更应该努力做好才是。”
吕世回头看了看赵梓,感激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踱步道:“是的,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现在,这里都是我们的老兄弟,现在,就有几件事情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