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一腔热血,带着七百骑兵兄弟杀过渭河的张家军小校,看到对面闯军在自己兄弟决死的气势威压下,突然转身后撤,不由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弟兄们,看,闯贼不过如此,看到我们决死一战,就立刻像个娘们遇见悍匪一般跑啦,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紧随而来的兄弟也一起大声附和。
“这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兄弟们,我们只要不怕死,不要命,闯贼就一定会在我们面前大败逃命,我们就一定能战胜闯贼。”
“对,将军说的对只要我们不怕死,怕死的就绝对是闯贼。”
那被赞扬的小校,再次高举起战刀,对着身后聚齐起来的兄弟大声喊道:“好,那我们就趁着闯贼吓破胆的时候,杀过去,杀闯贼一个落花流水,杀他一个血流成河,为我们的父母亲族报仇,为我们自己杀出一个荣华富贵,一个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荣华富贵,杀。”这口号更加整齐,似乎声势比刚刚出营的时候更盛,气势更加恢弘,引动渭河东岸官军联营里的一些军汉,也不由得啧啧赞叹,热血澎湃。
过天星歪着脑袋听着对面整齐有气势的呐喊,不由得用马鞭的尾巴掏了掏自己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嘴里却哧的一笑。
副手现在,对大统领过天星已经刮目相看了,不知不觉间,这个一直以勇猛莽撞著称的大统领,已经在军师闯王的耳熏目染下,变得成熟有修养起来,比自己这个被军师时常上课的军官强上许多了。
这时候,看看一脸不屑的过天星,忙上前请教:“大统领,我看对面敌人,在我们退后列阵的刺激下,战意更加高涨,但大统领却为何一脸轻蔑?”
这个问题问的好,正好问到过天星得意处,这回,正是自己当个老师教教别人的好时候,也过过吕世兄弟教育自己的瘾。
当时一阵哈哈大笑道:“和当初杀出军营时候,情况已经变了。当初他们杀出的时候,是不抛弃,不放弃,而现在却成了这个,这个口号喊起来,听起来更齐整,岂不知,这看似更加高昂的气势里,却缺少了当初冲出营地时候的那种决死的气概,那种一往无前的血性豪情。
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虽然吸引人热血沸腾,但每个人都知道,那都要有个前提才能做到,那就是——活着。死人是不会被记住的,也不会被升迁,更不会延续这种荣耀的。血勇与决死之气,泄了,而这股气势一泄,七百对三千,还有胜算吗?”看着一脸佩服神情的副手,过天星得意的一阵大笑:“他们败了,不是,是他们死定啦。”
的确,他们死定了,在面对张家军的每次战斗里,闯军也不会浪费口舌的去喊缴枪不杀,他们也不会缴枪投降,大家对阵,就是血红着眼睛厮杀,直到一方战败,战死,每次战斗都只有少数跑的快的张家兄弟逃出生天,剩下的全部战死沙场。
“你。”过天星一指自己的副手大声吩咐道:“派出两个队,分操敌军左右后路,不要放跑了敌人,我在正面指挥大军攻击。”
“是,大统领。”那副手兴奋的在战马上一拱手,回身高喊:“一队在左,二队在右,战鼓一响立刻出击包抄。”
一队二队队长大声领命,将自己的两队人马悄悄向自己的大阵左右分开,为直接攻击的兄弟让开道路。
“记住啦,要全歼,而且还必须不能越过渭河。”过天星杀气腾腾的叮嘱道,然后追上一句:“这是闯王的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心甘情愿的放权,忠心耿耿的支持回护,这便是铁骨铮铮,光明磊落的过天星。正是他的光明磊落,却更加得到全根据地人们的尊重与爱护。
三千兄弟一起看着他们的大统领呐喊:“谨遵闯王、统领军令。”
“我们冲锋——”
第一队冲锋的兄弟冲锋了,二十步后,第二队战士紧追而上,然后是第三队——猪突大阵发动了,战斗开始。
现在的闯军骑兵的装备,相对于当初,已经是天上地下,不但人马增多,最主要的是,他们全部装备上了二郎在吕世提点下发明的诸葛连弩,不但使用上了杠杆滑轮,让上弦更加快捷省力,更加上了弩箭弹夹,一次激发,十箭齐出,一武冲锋千箭如雨,循环往复,箭雨漫天,根本就不是敌人所能承受的,面对无边无际的漫天箭雨,面对似乎无穷无尽的闯贼骑兵,张家军除了惨叫还能做什么?
在过天星哈哈大笑声中,两支如火的利箭插向了注定灭亡的张家骑兵身后,不能再循环射击了,因为那帮该死的弟立功心切,已经冲到了敌军近前,再射击,就会伤到自己兄弟了,同时,现在站在战场上的敌军也所剩无几,即便是这些所剩无几的敌军,一个个身上也都扎了十几支弩箭,但仍然在血战不休,看来,这些嫡系身上的盔甲,张家张元是下了血本了。
“呸。”过天星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痰,恨恨的嘀咕道:“这帮小子太贪功了,看我战后总结会上我不批死你。”于是对着循环冲锋的兄弟大声喊道;“好了,冲锋——”说着也不等身边兄弟接令,第一个如猛虎般冲了上去。
其实,看到剩下的那百来个敌军,过天星早就心痒难耐,批评下手下兄弟,那不过是为自己擅自上阵厮杀的后果,找个借口罢了,要不,战后总结会,一定会被吴涛闯王批个体无完肤。
当过天星冲过来的时候,那已经被打的无比窝火却又幸存下来的张家小校,第一眼就看到一匹黑马上金光闪闪太过惹人注目的过天星,在闯军如火的战阵里,这个醒目的目标,谁都知道,那就是贼头过天星,整个闯军体系里的第二人。
杀了他,这个小校还有自知之明,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缠住他,让敌军无休无止的箭雨投鼠忌器,让自己带出来的兄弟,哪怕是和敌人接上一刀,也比干挨打还不了手要强上许多。
于是,这个小校大喊一声,带着穿插在甲页上的弩箭,就直接冲向了过天星。也是他幸运,过天星冲的太快,其他兄弟就根本没有跟上,这终于给了他一个和过天星单打独斗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过天星其实也早就注意上了这个带头的,命大的敌将,打马杀出的时候,眼睛就已经盯上了他,于是,两个怀着一样心思的人,立刻轰然撞到了一起。
一个决死反击,一个只为一块,这下,两人倒是一时战的旗鼓相当。闯军兄弟知道自己的大统领憋的难受,好不容易捞到个机会,也就知趣的不和他争抢,只寻找其他残敌厮杀,这下正是得了过天星欢心,于是,独自一人,与那张家小将杀的开心无比。
这张家小将为替家族报仇,也是很下了一番马上功夫,更参加了无数次对杆子马匪的战斗,有了绝对多的实战经验,被张家上层看做是后起之秀,张家的千里驹,要不早先的一呼,也不至于有几百兄弟奋勇追随。
这时候,虽然在武功上与过天星相差,但有必死之心,状若疯虎,刀刀对攻没有回护,倒是和过天星杀了个旗鼓相当。
过天星早无战阵,手痒无比,这回遇见一个和自己真正拼命的,也杀出了激情,一边战斗,一边兴奋的高呼欢叫,一时间似乎又回到自己早年仗剑天涯,与各地武士决斗的时光,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是百万百姓的当家人,千军万马的指挥者,完全投入到了忘我的状态。
张家小将拼命厮杀,但毕竟与这沙场老将相比,那是大大不如,华丽的战甲已经在过天星的马刀下,如破纸败絮般残破,再难起到防护作用,身上背上早就刀痕累累,鲜血淋淋。
不过,随着鲜血的流失,一腔热血开始变冷,脑袋也慢慢清醒下来,开始深深后悔当初。现在,自己的莽撞孟浪,不但自己一时冲动让七百张家军精锐兄弟全军覆没,更让有着无限抱负,大好前程的自己陷入绝境,这时候想来,却是大大的得不偿失。
艰难的接下了过天星泰山压顶般的一刀,双臂酸麻的几乎再难举起,趁着战马对冲,自己面向渭河东岸的片刻机会,快速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情况。这一看,让他看出了生机。
战斗早就结束,就剩下过天星与这小将战斗,其他兄弟开始打扫战场,警戒河对岸,两人战团周边,有百多闯贼抱着胳膊在那交头接耳评头品足,一会叹息一会叫好,一会呐喊助威,没有一个人真正戒备。
“逃。”张家小将立刻决定,于是,没有像先前那样,疯狂的调转马头与过天星对冲战斗,而是将如锯齿一样的腰刀挥舞起来,狠狠的扎向了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后臀。
那战马被这一刀刺激,突然爆发了他生命里最后的潜能一声悲嘶,呼的声驮着他的主人如闪电一般冲进了对面嘻嘻哈哈稀稀落落的人群,在闯军兄弟还没回过神来之前,转眼间就冲上了渭河冰面,冲向了对岸。
过天星正杀的兴起,一个对冲之后,调转马头准备再战,突然看到那小家伙如一道闪电般冲出了战场,冲向对岸,当时大喝一声:“哪里逃,”一催战马,如风般追了上去。
副手和几个队长正看得过瘾,突然感觉到眼前两股风起,副手纳闷的问身边目瞪口呆的一个队长:“什么情况?”
那队长吭吭哧哧的指着渭河,老半天才说道:“不好啦,大统领过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