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陛下。”何进何苗起身拱手道。
“两位舅舅不必多礼。儿臣拜见母后。”刘辩对何太后拜道。
“陛下来了,上母后这里来坐。”何太后对着刘辩一招手,刘辩就起身做了下来。
“不知母后舅舅你们在谈论什么?”刘辩好奇问道。
“还不是张常侍那些人的事情。”何进皱眉说道。
“陛下,你说说,张常侍那些人服侍先帝二十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现在国家大定,该怎么处置他们?”何苗见何进又提了出来,索性说开了,向刘辩问道。
“‘处置’?为何要处置?诚如车骑将军所言,那些老宦官服侍父皇那么多年,再加上他们诛杀了蹇硕,有扶立的功劳,不赏则罢,难道还要责罚?这会寒了功臣之心的。”刘辩佯作思考一番说道。
刘辩心中不恨那些阉宦吗?当然恨,恨其不死!刘辩曾经想过自己在继位的时候就做一个明君,然后幻想着众人投效,解决了各地叛乱和诸侯林立的局面,稳坐江山。但是很明显,那是不切实际的。乱世用重典,治国自然也需要下猛料。
他现在只能隐藏在背后,小心的策划着,尽量按照历史的发展顺序进行,不贬宦官,让何进犹豫不决,为自己争取时间。在关键的时候搏上一把,力挽狂澜。
所以他现在只能支持宦官,而且这些话必须让张让等人听到,十常侍他们才能放心。
何太后和何苗听到刘辩的话,心中觉得刘辩识大体,是个念旧情的人,心中大喜。何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恭维的笑笑。众人又谈了一些才散去。
刘辩在长秋宫用过了晚饭后回到自己宫中,而守宫令荀彧早早就来到了殿内等候。
守宫令乃是少府属官,掌皇帝用纸笔墨及尚书诸财用、封泥。多由宦官担任,有时也由世家之子担任,在内侍里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
吴伉知道这个守宫令荀彧是皇帝专门找来的,所以他特地将殿内的宫人赶了出去,只留着自己在殿内等候皇帝的到来。不一会,刘辩来到殿前,吴伉听到脚步声,一看是刘辩,也不说话,只是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刘辩觉得这个吴伉甚是懂礼,而且懂得自己的心思,心中对他的戒心也放了许多,逐渐把他当成心腹看待。
“让先生久等了。”刘辩轻声说道。
刘辩一观荀彧的风度,就被其深深折服。荀彧今年二十七岁,生的仪表堂堂,面庞粉白,细眉入鬓,颌下短须半缕,双目炯炯有神,容貌甚是俊俏。细嗅时,又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想到历史上的“荀令留香”的美谈,刘辩会心一笑。
“拜见陛下。”荀彧恭敬的拜道。
“免礼。”刘辩摆手道。“让先生这么晚过来,朕之过也。”
“陛下切不要叫臣先生,臣下还不到而立,学问也不及硕儒名士,怎么当得‘先生’二字。”荀彧越发谦逊地说道。
“朕叫你先生,就是知道你荀文若的才名啊!那何伯求不就曾称你是‘王佐之才’吗?”
荀彧心中略有欣喜,但面色正常,说道:“那不过是伯求兄过分夸赞而已,不足为耀。”
“文若过谦了。”刘辩进而称呼着荀彧的表字,以示亲切。
“颍川荀氏溯源自荀子,乃是世间的经学大家,掌握着大汉不少的人才呢。”刘辩突然说道,但是面色不变,好像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般。
“呃……”听到刘辩的话,荀彧如同吃饭被噎到了一样。以荀彧的聪明怎么还不知道刘辩的意思,“世家掌握的人才太多了,国家不稳当!”
“陛下明鉴,荀家只是教导一些颍川附近的人,不曾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荀彧立马说道。
“朕自然知道荀家是大汉忠臣,不然你觉得朕为什么会在登基第一日就叫你来见朕?今日朕见得可是太傅和尚书台的诸位大臣,以及大将军等人。荀彧,到了现在还不效忠吗?”刘辩突然大声对荀彧喝道,直言不讳。
荀彧也被刘辩的话震的不行,是啊,皇帝见的人都是朝廷重臣,哪轮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守宫令了?再想到传闻中,刘辩举止轻佻,行为散漫,没有皇帝的样子。但是今日见到真人,觉得差距如此之大,“明明是一个早慧之主啊!”
“荀彧愿为陛下效死,万死不辞。”荀彧闻言立马表明忠心,有如此明君,自然值得自己辅佐。更何况皇帝在怯懦和果决之间转变如此之快,定然是个有谋划的人,若是自己不表忠心,怕是出不了这所偏殿了。惊惧和感叹之间,荀彧只得投效。
“朕欲以文若为谋主。荀卿觉得如何?”其实刘辩真怕自己镇不住荀彧,若是荀彧是个死心眼,不投效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刘辩见荀彧如此上道,心中也是高兴了一些,问道。
“陛下既不是诸侯王,又不是割据的各方势力,怎么会需要谋主呢?”荀彧奇道。
“若是朕不是皇帝了呢!”
刘辩语出惊人,荀彧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陛下不要试探了,臣一定会为陛下专心谋划,请陛下明言吧。”
刘辩看荀彧的样子,知道他是诚心折服,便开口道:“这天下什么样子朕是知道的,虽然说朕不曾出宫几次。而这国家弊病的原因文若可知?”
“想是上位者不贤,阉宦乱国,外戚掌权造成的。”荀彧脱口而出,不过他说的上位者不贤,明显就是说皇帝昏庸无道。
“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本质啊。”刘辩叹道。
“请陛下解惑。”
“历来国家混乱,无外乎你说的那几点,但是想想根本原因,却大是惊人。皇帝或是不贤,庸庸碌碌,骄奢淫逸,或是年幼登基,为外臣掌控朝政。妇寺干政,贪赃枉法,国家乱之根源在于‘上不知下苦’,利益分配不均。”
“皇帝也好,世家大族、阉宦也罢,都是上位者,而那些佃农贫者则是下位者。国家要征税,世家大族手里也有私藏的人口,再加上阉宦蛊惑皇帝乱政,人民手里的财富都集中在上位者的手里,层层剥削下,贫者无立锥之地,所以才会发生****,岂不闻‘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黄巾之乱、还有各地的叛乱皆是由此而来。”
“如此说来,陛下是想藏富于民咯?”荀彧听到刘辩那句君舟庶水的论调,心里也觉得刘辩有大才,能看透这个社会的本质,而不是目空一切的高高在上,遂继续问道。
“藏富于民只是一部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细细谋划。”刘辩说道。
荀彧颔首表示明白。
“文若可敢谋国?”刘辩突然问道。
“臣这不就是在谋国吗?”荀彧抬头和刘辩对视着,蓦然笑道。
“如此,朕与卿之言语,只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莫漏于六耳。”刘辩小心的说道。
“臣自然明白。若有他人知晓,臣自当死于万刃之下。”
“其实,朕还有更深的谋划,只是有些不成熟,想与你参详一下。太傅人老了,心思也稳固了,朕怕说出来他接受不了,会坏事的。”
“今日听闻太后在朝堂上和王瑰王大人吵起来了,就是在于立太傅的问题上,这想必是陛下的谋划吧?”荀彧猜道。
“果然是荀文若,直达主旨。是朕暗示母后的那么做的,不然若是袁隗做了太傅,他定然会主持铲除宦官,然后……”
“然后怎样?”荀彧被吊起了胃口,问道。
“然后袁隗那些人,就会继续铲除大将军这些外戚,他们自己掌权。到时候,朕就是傀儡了!”刘辩缓缓开口道。
“袁家四世三公,不会行王莽之事吧?”荀彧不信道。
“四世三公坐久了就腻歪了,人总想着往高位爬的。何况他们这样的豪族?”刘辩不屑道,神色轻蔑。
荀彧心里一震。袁家是豪族,荀家难道不是豪族吗?“这皇帝每句话都是‘机关算尽’,步步机锋啊!”
“陛下刚刚说要不做皇帝是什么意思?”荀彧突然想到了刚刚的一句话,问道。
“这就是朕要和你谋划的!”刘辩看了一眼殿门口,缓缓说道。随即刘辩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计划悉数告诉了荀彧。
刘辩在赌,赌荀彧这个人即便历史上是曹操的谋士,但是更是大汉的忠臣,所以刘辩才敢把自己想到的所有都告诉了荀彧。
“啊?”荀彧被刘辩的话语惊得高声叫道。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捂住口。
“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刘辩平静的看着荀彧。
“陛下你真是敢想敢干啊!若是那董卓真的进了洛阳,这天下将永无宁日啊!”荀彧叹息着。
“可是若朕不这么做,怎么能中兴大汉呢?”
“陛下可以直接在朝堂上显示您的明君之相,自然能依靠那些大臣来处理即将出现的问题。”荀彧辩道。
“文若,你再仔细想想,能吗?”刘辩声音凄寒,目光泛冷,说道:“不如此做,朕就真的成了玩偶了,朕不甘心,这大汉的列祖列宗也会怪朕无能!”
荀彧不语,只得摇头苦笑。
“这才是朕问你的本意。文若,朕再问你一遍,你敢谋国吗?”刘辩冷道。
荀彧心乱如麻,额头汗水密布,面色更加苍白。刘辩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满是期待和紧张,他生怕荀彧说出的是“不敢”二字。
半晌。
“臣敢!”荀彧大声道。“如若不成,臣愿受五雷轰顶。”荀彧口发毒誓。
“荀卿,朕就靠你了!”刘辩紧握荀彧的双手,心中总算放下了一颗大石头。
“只是此事需要的人数众多,朕有些势单力孤啊。对了,文若家在颍川,可曾知道郭嘉郭奉孝和戏忠戏志才二人?”刘辩问道。
“陛下也知道他二人?”荀彧奇道,原本以为皇帝早慧,通达国政,没想到对着乡间之事知道这么多。
“朕也只是知道二人出身寒门,在颍川之地求学游历,二人素有才名,只恨不的相见。既然文若认识,一定竭尽全力为朕挽留,朕求贤之心不止,若二人推脱不来,朕与你羽林军,绑也要绑来。”刘辩狠声说道,随即又笑了起来。
随后,刘辩又与荀彧说了一些话,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后派人送荀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