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生锈的铁环,杂长的头发很是凌乱,就好似野人一般。雷伊四人看到他的出现,也感到惊诧不已。
“我们只是来毁掉某些人的乐园罢了,话说回来,你又是谁?”雷伊对眼前之人仍抱有戒备的说道。
艾琳娜则敏锐的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恐惧的存在,急忙安抚道:“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想将这些无辜的孩子救出去而已。”
听到艾琳娜的话,他的眼神中仿佛又放出了光芒,抓着鱼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
“真…真的…?”
“这种事怎么会有假?”
他显然仍无法相信,又或是太过于兴奋以至于无法相信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太好了…太好了!”他急忙跑向小岛的另一侧,口中不断喊着:“肖克!肖克!”
雷伊四人好奇他口中喊的到底是谁,所以也跟了上去。只见冰岛另一边的洞窟内正躺着一位少年,他的脚趾已经糜烂,指甲也脱落了大半,身上一块块的紫色痈疽令人毛骨悚然。
“肖克!我们有救了!有人来救我们了!”他紧贴在那人的耳边喊道,终于将他唤醒。
“你说…什么?”
“我们得救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是么……太好了……”
他的眼睑上如同挂着千斤之坠,努力挣扎着却无法清晰地睁开双眼。
“你不要睡啊!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大陆…回去家乡…对了,你曾经告诉我你的家乡有一股温泉,我们就去那里好不好?去你的家乡看一看,感受那舒畅的温热传遍全身,而你的身体一定也会痊愈的,到那时候你想睡多久都可以,所以现在先睁开眼啊!”他看到伙伴闭上了眼睛,赶忙拍打着他的脸颊说道。
“让我来看一看。”艾琳娜躬下身子凑了过去。“我翻阅过许多医学典籍,对医术也略知一二。”
她推开了他,仔细地察看起了那人的状况。
“他得了黄疸,并有严重的肝炎,不仅如此,营养也严重不良,虚弱的简直就像临终的耄耋老人。”
“你在说什么…什么临终…不会的…肖克不会死的!”他显然无法接受这一切,又蹲下趴在了他的身旁。“营养不良…你怎么会营养不良呢,肖克,我给你带吃的了,你快吃,你快吃啊!”他将手中的生鱼塞到了肖克的嘴旁,掰开他紧闭的双唇想要塞进去。
艾琳娜赶忙制止了他,这样的东西吃下去只会愈加加重他的病情。
“这怎么能算是食物,他吞下去也无法消化。”
“可是…可是…”
肖克睁开了沉重的双眼,用那含沙的嗓音说道:“盖,你不要管我了,曾经我们相约逃出此地,如今能有你一人活命便已足矣。”
“肖克!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活下去!所以我绝不会放弃你的!”
雷伊等人听到他的名字,犹如惊雷贯耳,难以相信这命运的巧合。
“你就是盖?!”众人异口同声道。
“是啊,怎么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的爷爷托我们给你稍些东西。”他说着,将那灰色包裹递到了盖的面前。盖接过打开,看到已然干结的凝花糕,那一幕幕沉疴般的记忆霎时回闪在他的眼前。
“这是…妈妈做的凝花糕?”
“是你爷爷做的,他为了能够让你再次品尝到那记忆中的味道,潜心钻研出来的。”
“爷爷……”他呢喃了一句,而后赶忙将凝花糕放到了肖克的嘴边。“肖克,我们有食物了,真正的食物,你快吃,吃了身体就能好了。”
“……这是……”
“这是我爷爷亲手做的凝花糕,是这几位恩人带来的。”他说着,掰下一小块送进了肖克无力张合的嘴中。“怎么样?好吃么?”
“……好吃……你也尝尝……”
盖随后也掰下一块放进嘴中,可嚼着嚼着,两行剔透的泪水便划过了他紫色的脸颊。
“是妈妈的味道,爷爷…真的做出来了。”
雷伊四人见终于将这份感情传达,耿耿于心的思绪也消散开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爷爷还托我给你捎句话,他说家乡的土地现在收成很好,他自己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了。”
盖的眼中突然发出了一抹莹莹光芒,那是潜藏于黑暗中而重新绽放的希望。
“我想,他需要一个帮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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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来到了渔船后方的岛屿上,这不是一个冰岛,而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在岛的另一端,可以看到还有一艘渔船漂浮在海面上。渔船前后两端向海中伸出着无数锁链,如铁锚沉于深海,但索菲亚知道在这锁链的另一端绑着的绝不是冰冷之物。她藏于坡后,静观片刻,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从海下突然潜了上来,他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铁环,而铁环则通过锁链束缚于船头。看他急促的呼吸与颤抖的脖颈,那苍白的面容更突显出他眼中的血色。站在船上环望四周的人看到他手中空无一物,即刻挥起长鞭向他甩去,空中还止不住地骂道:“混蛋!谁让你上来的!给我接着去找!”那绞丝做成的长鞭一下下打在他护挡的双臂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少年露出了一记痛恨而又恐惧的眼神,随后便再次潜入了海中。索菲亚震惊于眼前看到的景象,咬牙切齿间接着又有一位赤裸的少年从水下浮了上来,只不过不同的是,先露出海面的是他的脊背,而他的身躯就如同一滩烂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漂浮在了海面上。索菲亚知道,他已经死了。
“怎么又有一个。”那人说着,将船摆到了他的遗体旁,如同拎起一只死狗般抓着他脖子上的套链,在解开之后又将他随手一抛,落入了海中,就如同扔一件垃圾一样。“恭喜你,你被解雇了。”他说着,将锁链丢在了甲板上。
看着那具尸体仰面再次浮了上来,那如孩童般沉睡的脸庞,以及斑斑点点的紫色冻疮,无不刺痛着索菲亚的内心。此刻的她是多么想要冲上去,割断那人的手脚筋,而后再将他吊死在桅杆上,可是她不能这样,雷伊的叮嘱还是让她在痛苦中选择了忍耐。
这两艘船环绕在岛屿两端,所以此处定为敌人的栖身之处。她借着山岩的掩护环岛而行,终于在北侧的壁石下发现了一间石屋,屋内有热气传来,里面定有人在,索菲亚屏气蹑足,慢慢靠近到了石屋的一侧,透过石缝向内窥去,果然看到有四人坐在里面。他们好像正谈着什么,索菲亚便将耳朵贴在了石孔旁。
“大哥,格莱那个老家伙最近一直在反映我们的冰珍珠质量有所下降,还说买回去的贵族们已经有人来找他退货了,我看这个老滑头就是想压我们的价,多捞点儿。”
“不可能,大哥,每次出货我都检查了,货的质量绝对没有下降过,反而随着那帮小子们的熟练愈加精美。我看老四还是太年轻,玩弄不过格莱那老狐狸,下次交货我去!”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没被他牵过鼻子走!他说的话我全当放狗屁!不信你下次和我一块去,格莱要是敢少给我一个子,看我不让他好看!”
“好了,别吵了!格莱那老东西的举动我早有耳闻,想从我们这里捞油水,看来他还没认清楚到底是谁在给谁干活。老二,下次你带着老四去,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兢兢业业’这四个字该怎么写!”
“好的,大哥!”
“对了,大哥,还有一件事,最近我们的劳动力损失很重啊,仅这一个月已经死了九个人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要不我们每天减少半个时辰的工作时间?或者给他们改善点伙食?”
“呀,老三什么时候有了菩萨心肠?你皈依了?我们七个被驱逐出境的那起案子你可没少下狠手,我估摸着那天你比大哥杀的人都多。”
“哼,菩萨心肠?上辈子我就是山贼,这辈子我还选择做强盗,那种东西再过十辈子我也不会有!我只是看的更长远一些而已,人都死完了,你下去捞珍珠?只怕你一个都捞不上来吧!”
“不用担心这个,老三,你忘了这个月老六又带了十二个人过来么?这种廉价的苦工随处可找,只要一点花言巧语,就能把他们乖乖骗到这乐园来。毕竟,在这乱世之下,甘愿为了一口饭就赌上自己性命的大有人在。”
就在他们谈论间,一人突然掀开门帘闯了进来,手中还拖着一个被绑住的少年,随后面露恶相的将他丢在了房间中。
“老六,这是怎么回事?”
“禀告大哥,这小子就是三天前逃出去的那个家伙,今天被我巡查周边岛屿时偶然间发现了,特地将他抓了回来听候你的处置。你看该怎么处置他?用不用公开示众?上个月跑的那两个人我到现在都没找到,我看是时候给他们点警告了。”
“哈,还有蠢货想逃?你倒是跑啊。这里距离大陆足有十八里之多,中间还没有一处歇脚的地方,你游得过去么?不淹死你,也冻死你!老老实实在这我们这干活,我们还能管你一口饭吃,听到了么!”老四说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上。
“公开示众就不必,我可不想给我的那群摇钱树们太大的心里压力,毕竟一天还有八个时辰的工作在等着他们呢。而且,老六,你不也很享受这样么,偶尔来点捉迷藏,也能为你在枯燥中增加点乐趣啊。至于怎么处置他,既然他想要回家,我们就让他回去好了,全当是他为你带来点乐趣的回报。老六,你可要让他好好回去啊。”他说着,冷笑一声,上扬的嘴角如夺命弯刀。
“遵命,大哥!我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好好回去的。”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就像是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感到兴奋一样。随后,他便再次拖着那少年离开了屋子。
眼下,屋内的谈话已不再重要,索菲亚更为关心的是他会如何处置那孩子,所以也蹑着脚步跟了上去。
来到岸边,他将缰绳解开,将少年丢在了地上,可少年因为被绑了太久,四肢一时使不上力,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瞪着双眼,恐惧着眼前这个可怕的恶魔会怎样对待自己。
“不要害怕,我不会杀了你的。”他说着,抓着少年的双臂缓缓将他举了起来,二人四目对视,少年的眼中只有恐惧,而他的眼中却尽是窃笑。猛然间,随着“咔嚓”一声响,少年发出了剧痛的惨叫,而索菲亚也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双臂已经断了。随后他手一松,将他扔在了地上,极度的恐惧支配了少年,他开始不顾一切的向前方趋爬而去,用仅能有的双腿在地面上急速摩擦着,刮到凸石而造成的血痕已让他感受不到半分疼痛了,此时的他只想逃到天涯海角,远离这个疯狂的恶魔。
“说了,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杀你的。真是的,越挣扎越痛你不知道么?待我将你的双手双腿全部打断,我就会让你回去的,当然,如果那个时候你还能游在海上,而不是浮在海上的话。”
眼看他向着少年渐渐逼近,索菲亚再也克制不了这愤怒了。此时的不作为就与亲手杀死他无异,在愤怒的支配下,她将雷伊的叮嘱抛之脑后,在暗中潜出,用匕首从背后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完全没想到会突然有此一击,面色狰狞的转身望向身后,看到不知来自何处的索菲亚,伸手指着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该你浮在海上了。”她说罢,一挥手将他甩进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