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日的行程,雷伊众人已赶了三百余里的路,可仍未寻获有关盖的消息。沿途经过了两个村庄,他们询问村民,得到也都是“我们只知道他们往西边走了”这一同样的答案,仿佛这西行之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他们并非急着赶路,只是迟迟找不到盖的行踪,那原本滑润可口的凝花糕也渐渐变得干结了起来,失去了其本来的美味。
“不如我们帮他吃了吧,趁着现在还有点余香。”早已将那份属于他们的凝花糕吃完了的雷伊不由打起了这小包裹的主意。
“不行!我们答应了老爷爷,要帮他给盖送过去。”索菲亚首先反对道。
“可若再找不到,岂不都浪费了?与其把这些不再美味的凝花糕带给他,让他失去对这味道的憧憬,还不如让他亲自回去吃老爷爷新做的呢。”他一番歪理,把索菲亚反驳的哑口无言。而启却不这么认为。
“我反对。这是我们许诺过的事,味道如何由他定夺,我们只负责送达。”
“是啊,雷伊,这样不太好。”
“我也觉得这样有些欠妥。”阿蒙与艾琳娜也纷纷反对道。
“你们怎么都……哎,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何必当真呢。”他双手背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间石屋,上下两层,形如哨所。“你们快看!那里有间屋子!”他指着那间石屋说道。“咱们去看看吧!”未等众人开口,他便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众人也只得紧随其后。
“请问有人么?”来到门前,雷伊敲问道,可未见有人应答。他确信这并非郊野荒屋,因为门下有一道清晰的脚印,见屋内确无人在,他门便寻着这脚印向前走去。
越过高坡,只见前方赫然林立着无数木桩。这木桩笔直而又无序的排满在坡上坡下,其上均缠有一根破旧的白色缎带,迎风飘扬,犹如一座凄冷的墓碑。而在这乱从间,还有一位披着褐色大衣,头戴耳帽的精瘦老人。那老人并未注意到他们,只专心摆弄着眼前的木桩。
“老人家,打扰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雷伊上前问道。
那老人这才注意到他们,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了手中的工作。
“这里是塔塔尼亚的北方国界。”他回道。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群年轻人来过,又或者,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工作的地方。”
“不知道,你们快回吧,这里什么也没有。”他说的言简意赅,丝毫不愿与雷伊多言。
雷伊见没能问出什么来,虽再无逗留的理由,可看着眼前之景,却始终挪不动脚步。
“他们都是死于战火么?”他问道。
“战火?我倒想让战火烧来,烧光这里的一切,可就连战火都不愿烧到这片荒凉之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座座坟墓,他们虽非死于战争的刀剑下,可却死在了战争的阴影里。”他说着,扶正了被风吹歪的木桩,细心擦拭着什么。
雷伊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在对着碑林鞠了一躬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正当他们转身之际,从岸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犬吠。老人闻声即刻赶往了岸边,驾着他那一叶扁舟驶向大海。只不过七八丈的距离,他便停下了摆渡,躬下身子在海面上捞着什么。众人也随之赶到,不解老人奇怪的举动,寻着他手的方向才看到海面上正漂浮着一个人。老人将他拉上了船,看着他苍白冰冷的面容,悲痛的摇了摇头。
“愿你来世不要再有此遭遇。”
他靠了岸,将那具尸体埋进了他事先挖好的一座坟中,立了一根同样的木桩,随后为他做起了虔诚的祷告。待祷告完毕,雷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老人家,这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他仅仅不过十七八,正值英年,却从海上…就这么飘来。”
老人顿了顿,正视他道:“这样的人…这样的尸体,我每个月都会在海面上捡起七八具,长此以来已达七年之久。如今我站在岸边,看着那永不停息的海流,虽看不到他们的身体在冰河中浸泡,可仍会看到他们遗留的眼泪在其中闪耀。”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老人看了他一眼,起身望着海岸,不知该从何说起。
“唉,各位有所不知,这里的海底下盛产一种名为琉璃蚌的生物,而在它们体内有一种极其名贵的东西——冰珍珠。这冰珍珠虽昂贵无比,可采集却也同样麻烦,尤其是琉璃蚌生性胆小,但凡遇到些许惊吓,都会紧闭双壳,若有魔力强大的生物靠近,更会分泌一种消化液,将自己连同那珍珠一并分解掉。”
“可这与之又有什么关系呢?”
“七年前,有一群流亡的武士来到这里,他们从本地的居民手中抢走了这份生意。但他们无法亲自捕抓,村民的工作人数又不能满足他们的贪欲,所以他们便从各地骗来了这些孩子。安稳的工作?合理的报酬?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的,我只知道,对于这群孩子而言,这里一定就是地狱。”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没人阻止这一切么?”索菲亚不敢相信的捂紧了嘴巴。
“阻止?谁来阻止?不瞒你说,我就是这里的哨兵,驻守在这个国家最远之地的哨兵,一个恐怕早已被国家遗忘了的哨兵,而我所能做的,就只是为他们安葬在这里。我不能…不能再让他们被海水吞噬了。我只能…做这么多。”
“这个国家呢?这个国家难道就不管他子民的死活么?”
“看看我的样子,我已年近古稀,可仍然被派到了这里。与布洛尼亚三十多年的战争,已经让这个国家没有精力去管这份'闲事'了。”
“闲事……这竟然成了闲事……”雷伊身子一晃,捂着头,再次看向了这无边的墓地。
“你们快走吧,我刚才误以为你们也是被流言骗来的少年,所以才说这里什么都没有。现在你们既然知道了真相,就快点离开这吧。”
“不,我们不能走,我们还有一个约定要去履行。”雷伊坚毅的目光中散发出着灼烈的怒火。
“老人家,你说他们的遗体都是随着海流漂来这里的,那逆着海流而行,是否可以到达他们生前工作的地方?”启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人不太确定他所言何意,疑惑着回答:“是的,从这里出海,一直向北游,不足二十里便可到达,你们……要干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雷伊与启相视一笑。
“老人家,把你的船借我们一下吧。”
——————
小船满载着五人,在船桨的拨动下,缓慢的逆流而行。幽蓝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座座冰岛,冰面之厚实,即使上面生活有人也不足为奇。
行了约莫十七八里,前方隐隐传来一阵声响,雷伊与启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桨,将船靠到了最近的一座冰岛旁。
停固了小船,五人上岸来到了岛的另一边,以冰石做遮挡向远方望去。透过前方两座冰岛形围成的夹缝,可以看到一人正站在船上,挥舞着手中的长鞭,不断挥向海面,口中似在嘟囔着什么,但距离太远,完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雷伊想再靠近些,一探究竟,但又恐被对方发现,毕竟在这有限的冰岛遮蔽下,他们的身形显得太过突兀。
“让我先去打探一下对方的情况,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索菲亚说道。
雷伊自然知道她是做此事的不二人选,但出于担心,还是说道:“小心点,万事以脱身为先,不要和他们正面交手。”雷伊知道,只要索菲亚想逃,是绝对没有人能留住她的。
索菲亚点了点头,随后便遁入了自己的影子之中。
看着索菲亚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远方的冰岛上,众人也商讨起了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敌人。听老人说,他们是某个国家的流亡武士,因为犯了重罪,才会逃窜至此,可没想到这战火纷飞的国土竟成了他们的乐园。雷伊并非忌惮他们的实力,但他知道贸然强攻绝非明智之举,因为他们手上还有众多无辜的孩子,如果就此将对方逼入绝境,难以保证他们不会拿孩子们的性命相威胁。所以眼下有两件要事,一是将这些被骗来的孩子们安全的从他们的掌控中解救出来;二是打倒他们,夺取他们的船只,送所有人回到家乡。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便是找到盖的所在。
正当四人讨论之际,一旁的冰面下突然伸出了只手,撑着冰石,倏地从海面下浮上了岸来。他的额前滴落着冰水,泛白的呼气断断续续,仿佛随着他的身子在颤抖一般。他显然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情,用那低沉颤动的声音说道:“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