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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静默与喧嚣

死神的脚步往往轻盈无声。而这正如此时的伊诺。

他来无影,去无踪。飘忽在云雾里,消匿于刀光间。

阿蒙极力用眼睛去捕获伊诺的身形,可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伊诺就如同不断跃动的闪灵一般,在白雾之中飘渺不定,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任何位置。

阿蒙转身,他便出现在他的身后,挥挥手留下了三道血痕。阿蒙回首,他则闪到了他的身前,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伤疤。阿蒙奔跑,他又将利爪停放在他的前方,直指他的双眼,等着他来自投罗网。所幸阿蒙反应及时,透过雾霭看到了寒芒,秒速间躲了开来。

他看出来了,伊诺只是在玩弄他,消磨他的意志,让他在恐惧中迷失,而后又在惶惶不可终日的自我折磨中死去,所以他更不能让对方如愿。他咆哮、呐喊,如疯子一般挥拳,并非为了击倒对手,只是为了表明自己还有余力,还没有放弃。

伊诺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只语未发。他向来如此,在行动时他不喜欢说话,甚至连发出一声声响在他看来都是莫大的耻辱。他是一名暗杀者,一条永远躲在暗处紧盯着猎物的毒蛇。早在十岁时他便已成为了某个国家机密部队的训练生,在十一岁时便完成了第一次杀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惊讶、恐惧、甚至想吐,可更多的还是兴奋,看着尸体上那道他留下的伤痕更觉如此。他早已成为了一名冷血的暗杀者,并自傲于此,如果没有发生那一系列事,他或许还在那个国家的暗影里为之服务,尽情享受着杀人的乐趣。

他仍在暗处观察着阿蒙,就像凶猛的野兽看着垂死的猎物会做出怎样的挣扎一样。他不担心挣扎的反应过激会伤到自己,因为承受那一丁点的风险与满足强烈的好奇心相比,完全是不值一提的。这是进食之前的仪式,一种能使自己充分感到愉悦的仪式。虽然进食本身就是一件美妙的事,但若能有美妙之上的享受,他又何必拒绝呢?

终于,阿蒙开始了行动。他手握稚桦,漫无目的地奔跑了起来。这看似逃命般的奔袭,自然是他开展反击的前奏。他要构建阵法,一个能打败伊诺的阵法。

伊诺的武器是一双一尺有余的利爪,这武器悄无声息,纵使在耳边划过也听不到半分声响。阿蒙奔跑间身上不觉已多出了七八处伤口,这浓雾中就如同长满了荆棘一般,不知何时何地,突然一阵寒凉涌上,后知后觉,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伤。

阿蒙仍在狂奔,可伊诺却感到厌倦了。他已经玩够了,对于一个甚至都无法从他雾中逃出的人而言,再多的戏弄也无法换来更多的乐趣了。他想结束这一切,只需要一秒,一招,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如何下手了。从后背?那样就看不到阿蒙因疼痛而扭曲的惨样了。从颈部?可这又会过快的致对手于死地,甚至连疼痛都可能感觉不到的死去,那样岂不索然无味。他细思又想,觉得还是开膛破腹来的美哉,而正欲出手时,却发现阿蒙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一片空地上,手持那把怪异的武器,似要干些什么。

“百穴之风!”他突然喝道。瞬即一阵狂风涌起,自下而上冲至天际,继而又四散开来,乱流横生,犹如交错漫漫的浪涛一般。待狂风掠过,白雾也消然无影,徒留下伊诺一人突兀的蹲坐于雪地中。

他被风雪迷了眼,手不自觉的遮护双目,过后一看,自己竟已如被剥去了战甲的士兵一般,赤条条的出现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你…做了什么?”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在他看来,阿蒙若有这等魔力,之前又何至于逃跑。

“不过是施展了一个阵法而已,我不断的跑动只是为了能在星点留下印记,结出更为牢固的阵法。你可能没注意到,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之前跑动弧线的中心。”他一气说道。“还有,我劝你不要再乱动了。看到你面前的光球了么?那是我为你准备的另一个阵法:星火。如果你触碰到了它们便会引发连续的爆炸,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安然无恙的。”

听过阿蒙的话,伊诺才注意到面前的空中漂浮着无数闪烁着微光的透明晶球。它们就如同在海中游荡的水母一般,晶莹剔透,美丽而又充满着毒性,无法触碰。

可他仿佛被那份美丽所吸引,决心拥抱美丽的死亡。

“爆炸?希望那景色并不太差。”

死亡再美丽,也绝不甜美。他知道,这并不享受,可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你也终将不得好死……我在下面等你……”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回荡起了曾经死于他爪刃之下的某人的遗言。那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亦是他如父亲般关怀的人。

“我来了。”他说罢,伸手握住了光球,随即光球炸裂开来,绽放出如太阳般的光芒,而后又引爆了周遭的光球。转瞬间,所有的光球都释放出了能量,归于无形,只留下了徘徊在空气中的涟漪。

阿蒙并没有使用“星火”,那当然也不是会爆炸的火球,只是会引发震颤的魔能球。他只是想借此恫吓住伊诺,做着不战而胜的遐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世间竟会有如此疯狂之人。

“疯子。”他看着被魔能球震的失去了意识而倒地的伊诺,摇了摇头,说道。

———————

得胜的阿蒙要尽快赶回去,他还不知道雷伊的到来,对红牙等人的境况不胜担忧。正心急如焚之际,却在山坡上远远看到一人摇晃的身影。那绯红的发色,不会错的,是索菲亚!他看到索菲亚的出现,心中万分喜悦,忘记了赶路,径直向她跑了过去。

“你怎么样了?受伤了么?”他看着索菲亚交错的步伐与她苍白的面容,深知她负了重伤,又看到她身后染满鲜血的衣裳,便知道了那伤口的所在。“你别动,我来为你包扎一下伤口。你失血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会失去意识的。”他说着,从腰间挂着的小白包中掏出了一些止血的膏药与缠布。

“你不用管我,他们…也许仍在苦战,你快去帮他们……”她吃力地喘着粗气说道。

“别说话了。你在担心着大家,但反过来,大家也同样在担心着你啊。既然如此,在为他人考虑之前,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才对。索菲亚,你要记住,不顾及自身安危的保护对同伴而言并不是保护,而是一种更深的伤害。”他见索菲亚此时仍放不下同伴,宽慰她道。而索菲亚听罢,也不由低下了头,不再去多想,让阿蒙为自己涂上了膏药。

二人都因此绊住了脚,可他们却不再急躁。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任何困难他都会迎刃而解。而现在,他们深信他就在那里。

——————

红牙看着正在暴走的巨人,只一挥手,数名战士便被击飞向了高空。他知道,面对这样的敌人,普通的枪矛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可他又不肯坐以待毙,所以他绞尽脑汁只为想出对付它的办法。这时,他想起了那颗红色的宝石。那就是冰巨人的核心!他在心中坚信道。想至此,他突然有了对策,只是这对策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将背负巨大的风险。他还没有行动,似乎对自己的能力仍有顾虑,可看着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族人,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感便涌了上来。

“也许我们失去了雪狼的速度、力量、甚至战斗的野性,可如今的我们早已不同过往,这一次,我们要以人类的方式去战斗!”他越说越有力,最后一声高呼,奔上了一旁的山顶。“来呀!看这边!”他向着冰巨人发出着挑衅,而这也确实吸引到了它的注意。它转动着圆钝的脖子,直勾勾地盯着红牙。塞卡也听到了红牙狂妄的呐喊,不屑一顾道:

“碾碎他。”

冰巨人得到了塞卡的命令,随即挥舞着如山的巨臂打向了红牙,然而红牙纵身一跃,不仅躲过了攻击,还落在了它的手臂上,沿着粗实的臂膀一路冲向了它的正脸。

“尝尝我的长矛!”他使出浑身的力量将长矛刺向了巨人的嘴巴,但巨人却突然张开了嘴,将红牙带着他的长矛一并吞进了它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味道如何,尤弥尔?小心消化不良。”塞卡见状不由放声大笑了起来,可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竟落得个死无尸首的下场。可渐渐,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尤弥尔的动作愈加不协调,就好似生锈的齿轮卡在了它的关节处一样,随时都好像会散架。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尤弥尔!快把那家伙吐出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巨人的手臂率先坍落了下来,接着头部化作细雪如流沙飞泄,随后腿部也断裂成了数截,它的整个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完全塌了下来。

塞卡随着冰巨人的崩塌,如坐于云端的仙人陡然失去了神力一般,直直地落进了雪海之中。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到浓浓的雪尘中有一人伫立在他的面前。随着尘埃的消失,他渐渐看清楚了此人的样貌。正是红牙。

“你……还真是不招人喜欢……”他摇晃着身子,苦笑道。与此同时高举起了双手,这也表明,他认输了。

布洛克一族的人纷纷围了上来,看到塞卡之后即刻上前将他按倒在地,绑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索。

“轻一点……我可是伤患……你们要优待俘虏……”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但根本没人理会他。

红牙的身体也已支撑不住了,他之所以还能站在此地,完全是凭借着战斗的意志。而当看到塞卡投降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他终于倒了下去,但父亲接住了他。

“辛苦了,红牙,你长大了,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了。”父亲对他欣慰地笑道。红牙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大地与空气都在剧烈的颤动,从远处不断传来一阵阵清脆的轰鸣声。这巨响早已存在,只是先前他太专注于冰巨人,没能察觉到。

“他们…在干什么…?”红牙当然知道他们是谁,只是这样的战斗就算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都令他感到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战斗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父亲紧着眉头,望着远方担忧地说道。“山神的愤怒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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