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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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悠扬地播着经典怀旧曲目的电台杀风景地冒出这么一段雷死人不偿命的广告,小毁提着花洒的手僵了下,然后以一个诡异的角落给那盘青翠的仙人掌来了个人工降雨,看着不断吐着泡泡的仙人掌,一排黑线瞬间挂上额角,小毁银牙咬得死紧,恨不得马上冲到某个二货面前掐他个人工超度。
其实也不能怪她暴力,任谁在为主人公感同身受正想掬一把同情泪的时候硬生生被卡,不上不下那感觉就好像吞了一只死苍蝇,很可怕的好吗。
于是乎,当某个不知死活的人轻飘飘地步入花店时,小毁听到了自己十指关节的啪啪声。
咻!一抹绿影飞过,紧接着惨叫响起,一身白色球衣被淋成米黄的大男孩委屈地顶着额头大包哀嚎:【小毁,我又没得罪你,你怎么可以每次都拿花洒招待我!】
小毁深呼吸再深呼吸——是啊,怎么她每次都这么仁慈只祭出花洒,若她能果断地搬起花盆,自己至少就可以增寿几年,不必每次都被卡着一泡心酸,好不难受。
【你广告词又改了?】小毁深呼吸后用一种死沉死沉的贞子表情看向球衣男,奈何天生缺根筋的某人压根就没读懂她的痛苦,闻言兴奋得噌的一声从地上蹿起来:【你听到了?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创意特别有亲和力特别有吸引力?是不是让人马上就想上门求缘问卜心动加行动?】
小毁冷冷一笑:【是啊,还特别让人想把他踹到西伯利亚去。】
男孩扁嘴:【小毁,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好歹我也是你表哥啊……】
对的,没有错,眼前这位顶着一头清新短发委屈着一张俊脸的球衣阳光男正不幸是她恭小毁三千里外的表哥,彼此间差了个三岁不止,然而他却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平日里更喜欢背着一个大背包,怎么看怎么像还在家里啃米的死大学生。
【我不是你电台里的那些无知民众!】
实在不明白在这科技日新月异的社会居然还有人迷信,迷信不止还公然广告而且电台高层还给批了?这世界太不靠谱了!
想她恭小毁,明明如花的年华,走到哪里都被人误认为年长的那个,却硬是被这么个不靠谱的二货比了下去,无端端被冠上了‘姐’字辈的名头,这一口气叫她如何能下咽,别说什么‘御姐’,不好意思,她只想做个娇小玲珑的古典东方美人。当然了,这个公认度还有待商榷。
随手扯过一旁的大毛巾,熟练地擦起那最长不过5公分的烦恼丝,表哥嘴里啧啧有声:【你还别不相信,迷信怎么了,想当年如果不是我你能开得起花店能把花店选在这么好的路段?二大姨家的三外甥能顺利娶到老婆?】越说越兴起,表哥苏莫双目发亮,握拳励志:【这就是实力的证明!】
小毁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不去回忆那些伤心史:当年她正面临着升职和创业的艰难选择,家里人谁也不敢给个建设性的意见就怕将来一个不顺受到她姑娘的严厉谴责,她呕得半死苦思无果最后在某个刚认亲三天的表哥对自由人生的积极畅想及推波助澜之下,她燃着熊熊的战火毅然决然放弃同事们羡慕不已的大好前途,开起自己梦想中的花店。而后来某次旁推侧敲中得知,苏莫的坚定源自于他用一块铜板卜了一卦……
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正午,一直对表哥激情滂湃冒星星眼的小毁差点失手掐死那个得意洋洋地炫耀他算术之力的苏莫;更别提所谓的选址了,这选址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吗?要不是他身后那位大人物习惯性的善后,他说一表姐夫不敢说二,连带着爱屋及乌,不想两家亲戚关系变质特意出资谋了这么个好地段,怕现在见面就不止一个花洒了;你要说二大姨家的三外甥,人一阳光上进好小伙子,也不知是哪招他惹他了,非跑到人家亲娘面前忽悠,说什么此女慈眉善目,一脸旺夫相,所谓桃之夭夭,宜室宜家,贵公子若今年仍不成家恐有血光之灾,难逃此劫云云,结果一枚爱国爱党爱家的五四好青年硬生生被踹进婚姻的坟墓,哪一回小聚时三外甥有给过好脸色的,就他自己神经大条看不出来。
这边厢小毁在默默腹诽,那边苏莫已经擦干了头发,兴奋地跑到一盘芍药面前,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看得她猛翻白眼。
懒得理他奇怪的举动,小毁拿起一旁的花剪弯身修起门前的五星花。
四月的天气很是闷热,清明刚过雨水即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她就冒了一头大汗。
来不及用手去擦汗,一把好听的男音在头顶响起:【有迷榖吗?】
小毁反射性地抬眼,一滴汗珠正好滑进眼眶,她难受地眯起,又怕对客人失礼,连忙用手去擦,不想手上沾了泥土,这一抹反而被汗水混着沙子进了眼睛,小毁欲哭无泪,正不知所措,倒是客人浅笑道:【没事,我不急,你先处理好,我随便看看。】
隔着半眯的眼睑,隐约看出来人比她高约一个头,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休闲服,五官看不清,但应该长得不错,起码笑容很随和。
她连忙点头:【您先随便看下,我马上就来。】然后走回店后面的小院洗手清理眼睛,等到她处理好自己再出来时,发现表哥已不知哪里去了,店里就只有那名声音很好听的客人。
走到那人身后,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一盆开满粉色花朵的植物,遂上前一步,用着适当的音量浅笑着介绍:【这是秋牡丹,又名风之花,神话传说里跟维纳斯颇有渊源,喜沐阳光,可作鲜花赠送亦可室内养植。】
那人直起腰身,回以一笑:【我以为你会告诉我它的花语。】
小毁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这人五官长得很柔和,和他的声音一样,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帅哥人人爱看,当下不由笑得越发诚恳:【我所知道的花语与她现在花开灿烂的模样并不相配,一时想不到贴切的,所以适合什么样的花语取决于拥有它的主人。】
【你想说见仁见智?】那人微扬唇,笑容里多了抹兴味。
小毁愣了一下,很快笑道:【客人真是聪明。】
那人随意看了眼一旁的吊兰,漫不经心道:【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客人’一词了。】
【还好。】小毁可有可无地道,然后把客人引到一角:【客人,这是您说的迷榖,您看下是否合适?现在正值清明时节,刚好是迷榖的花期,开得很好。】温柔的目光落在一个方桶养着的大红色的花束,仿佛刚从枝上折下,娇嫩动人。
岂料饱满的花瓣却无法取得客人的认同,他摇摇头,道:【我不要摘下的。】
小毁有些诧异:【你要活的?】
【活的?】那人目光一闪,但很快隐下,勾起一抹莞尔的笑:【姑娘这话真有趣,很少有人会这样形容死物。】
【呵呵,一时失言。】小毁干巴巴地笑道,心里腹诽,植物就植物,才不是死物呢,再说什么年代了还叫姑娘,你以为你是古人啊。吐槽归吐槽,小毁还是恭敬道:【客人,是想要盆栽吗?】
那人点头,小毁却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这花从来没人喜欢盆栽,所以小店不曾接种过,客人如果想要,只怕还要等上一些时日。】
【哦?】那人似乎眼神一亮,但却快得让人无从印证:【这么说,姑娘是可以接种?】
小毁一听,心知此人也是行家。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迷榖离了泥土根本无法成活,所以历来都只是以花束的方式出售,当然了,主要也是没有几个人想要栽种迷榖。
迷榖开出的花虽然漂亮,可那叶子真不怎么样,成熟时的叶子是墨黑色的,上面攀爬着弯曲的纹路,乍看几似人类的手掌,那玩意儿夜里被光一照还会泛出幽绿的光,照物以稀为贵的说法,这种植物肯定很受欢迎,可惜传说它是黄泉路上的掌灯人,于飘渺的阴间切开一条通往地府的路,所以千百年流传下来,这花诡异得很,自然也就成了忌讳。
旧时即使迷榖开得最灿烂的时候也没有人去采摘,倒是几年前某个国际巨星用了此花求婚成功,才逐渐为人所知所接受,之后更是市价一日比一日高,笑得小毁见牙不见眼。因为某个思想回路跟常人不一样的姑娘自小就喜爱迷榖,家里小院就被她辟了一角出来专门呵护。所以她的小院一般晚上没人会造访,实在是那一溜阴森森的绿光着实没有几个人能不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小毁笑得不好意思,但眼底却满是骄傲:【家里有人懂得些皮毛,不知客人想要什么规格的?】
【不用太大,就跟这个一般高就行,】男子比了比旁边一盆约1米高的龙柏球,又道:【用四方的瓷盆,最好有一些穷奇的浮雕。】
穷奇?这是什么审美……小毁笑了笑:【穷奇的瓷器可能不太好找,我尽力,但可能希望不大,有别的备选吗?】
男子似乎料到她会这样问,点点头道:【青竹也行。】
这个问题不大,小毁应下,又问了他的电话,在本子上记上备忘,然后抬首道:【客人,迷榖盆栽,预计一个月后取货,交期比较长,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时间不是问题,只要在重阳前就行。】男子点头,大方道。
重阳啊,那就是还有5个多月,时间很是充裕,小毁笑了笑:【那就好,那您慢走,具体时间确定后,我再给您电话。】
【不需要先付定金?】男子挑眉。
小毁失笑,这客人果真很大方,摇摇关道:【不必,相信客人也不是不讲信用的,就算是,我也没有损失,没事儿。】
【姑娘真有趣,那一个月后见。】男子嘴角又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客人慢走,再见。】说完小毁背后一凉,不由得抖了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