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人,小毁又悠哉游哉地拿起剪刀,准备修理那盆长着有些焦急的铁线蕨。
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苏莫叨着一根冰棒乱没形象地吸得咝咝嗦嗦,突然问道:【那人是谁?】
见苏莫盯着客人的背影发呆,连嘴里的冰棒融化了都忘记去吸,小毁凉凉提醒:【小心偷吃不擦嘴,被某人发现你阳奉阴违跑去吃生冷食品收拾你。】
猛打了个激灵,苏莫连忙拿下冰棒,微仰起头,三两下把那冒着冷气的冰棒迅速解决,随手将冰棒棍扔进垃圾桶,他意犹未尽:【下次应该建议王大妈多进点抹茶味的。】扭头见小毁理也不理他,自顾自地修剪那盘张牙舞爪的浅绿,他不依不挠:【说真的,小毁,刚才那人做什么的?】
小毁头也不抬,小心地剪下一截枝叶:【能做什么,来花店自然是买花,有什么好问的。】
【买花?】苏莫皱眉,若有所思喃喃自语:【这小街小巷竟然还有看不透的人?】
没有听清他的嘟嚷,小毁用手肘轻撞他:【别挡住我的光。对了,等下你回去后让嗔婆帮我接种一盆迷榖,要大红色的。】
苏莫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声音少了些吊儿郎当:【盆栽?那位客人要的?】
小毁缓缓转过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那位客人的?】
苏莫微怔,很快哈哈一笑:【我猜的。】
【莫名其妙。】根据对此人的了解,这干巴巴的表情绝对有鬼,但好在小毁向来信奉‘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故而也不在意,只是埋头照顾心爱的植物时不忘叮嘱:【记得回去的时候提一下,别又转过身就没事人似的。】
苏莫扁嘴:【拜托,我记性有那么差吗,怎么说我也是业内知名的算士,电台里广受欢——】
苏莫的自我陶醉没能继续,因为一阵清脆的铃声恰恰响起。
小毁放下手上工作,很快拿起手机,才应了声‘喂’,人已眼睛一亮,然后似笑非笑地瞄向苏莫。
冷不防被她笑得发毛,苏莫暗叫不妙,条件发射地想起某人,随即惊呼:【不会吧!】
下一秒小毁已为他的惊疑给予验证,只见她举着手机,好不开心地向他甜甜道:【表哥,姐夫找你。】
苏莫一头黑线,但又不好当场反驳,只好慢吞吞地接过手机,一边怨念地瞪了小毁一眼,一边不等对方开口便先声夺人,单手一举:【我可以解释!】
也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默默翻出背包里的手机,认命般道:【手机没电了……】
小毁靠在石桌上,抱着双臂看着苏莫的苦瓜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她就知道要治这个脱线的表哥普天之下除了表姐夫不作第二人想。
等到苏莫表情转到无奈‘喔’了一声,小毁满足了,接过手机,略表关怀:【又被姐夫训了?】
没好气地看着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苏莫脸红了红,咬牙道:【不准叫他姐夫!】
小毁很是无辜:【为什么呀,他是姐夫啊!】
【我是你表哥。】苏莫幽怨地盯着她,他到底是哪里修得不够摊上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表妹,也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虽然……虽然他们是那种关系,可是也别唯恐天下不知啊,这让旁人听到不吓死人家。
小毁大方地拍拍他的肩:【只能说你想太多了,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的也得给姐夫一个名份,反正家里人都承认了,你在这边害个什么臊啊,啧。】
苏莫无奈:【小毁,你别把这事说得跟喝水一样平常好吗……】同性相爱怎么也是不太能让人接受吧,怎么他身边的人都这么奇葩。
小毁眨眨眼:【你就不怕我告诉姐夫?姐夫生气起来可是不好对付哦?】
【你威胁我!】苏莫气得鼓起两腮,怎么看怎么可爱,小毁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揶揄一笑:【真是便宜他了~】这么简单的人,难怪姐夫把他当宝来护着。
见小毁调戏完他又忙起手中工作,苏莫想了想又道:【小毁,那个买迷途的客人,别跟他接触太多。】
小毁有些诧异:【为什么?】表哥一向不管她的事情的啊,但诧异归诧异,她还是真诚地纠正:【表哥,是g、u,榖,迷榖,不是迷途,OK?】
不理小毁的调侃,苏莫自顾自说:【那人身上像罩了一层透明的雾气,我完全看不出问题,肯定是有问题,】丝毫不觉得这话自相矛盾,大眼睛一眨不眨,表示他这话说得很认真:【沾上他,大灾我不敢说,可小难肯定是不间断的。】
小毁挑眉:【又是你那套算士论调?】
被人质疑专业,苏莫不满了:【算士论调怎么了,这是经验之谈,不听我的吃亏的可是你。】
小毁微微一笑:【表哥,出门左转走五十米有公车站,姐夫应该等你很久了。】
被人不客气地推出店门,苏莫犹在挣扎:【相信我,小毁,表哥这次绝对没有骗你,我认识百风这么久,这点道行还是有的——诶,别推——】
小毁看着备忘录中新增的那盆迷榖,失笑,表哥真是太迷信了。
推开陈旧的小铁门,小毁把自行车靠墙一放,换上拖鞋,先是跑到天井旁掬一捧清水泼面,冰冷的井水冻得她精神一震,然后伸了个懒腰,看着眼中美景,顿觉疲惫一扫而光。
小院占地约50平,其中一半就被她开辟出了一大片的的迷榖,三三两两地并肩而立,高的约有2米,最矮的不过刚到膝盖。古书记载,最初的迷榖能长到五六丈高,折算下来就是约20米,只不过,岁月洪流的冲刷下,如今的迷榖最高也只有3米多,每每想到这里小毁总免不了一番遗憾,同时又小人地怀疑起古书的可信度。
夜色下,迷榖正安静地舒展着身姿,一片片叶子昂首挺胸,半点也没有被那大红的花朵比下去,小毁满意点头,果然气场还是十足的。
掏出锁匙打开大门,小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进屋,随手把背包一放,第一件事就是走向厨房准备晚餐。
花店离住所不是很远,都是偏郊外,本来家里人是不同意她一个人住在外面的,可这里是姑妈留给她的房子,而且附近还有不少人居住,前阵子又有一个房产公司在新建楼盘,倒也不算偏僻,治安也还不错,家里也就默许了。所以一般花店不休息的情况下,小毁都是住在这里,这边暂时没有工厂,空气相对城里不是好一点半点,况且有足够的地方让她栽花种草,这个小院就很得她心,导致她一点不都怀疑这就是她追求的理想人生,快乐逍遥。
什么,你说成家?善哉,这是恭家小毁自小的梦想,奈何现实是骨感的,小毁姑娘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枚。按她的说法是单身贵族,可熟知她的人都会很不雅地嘣出俩字:放屁!
好吧,小毁还是很盼望的,甚至据说明恋暗恋都有过,可就是没有达成共识,你说爱情这玩意儿,一个人能成事吗?
所以啰,她也只能含恨单身。更是在苏莫念叨着她要到三十二岁才能嫁得如意郎君时,二话没说抄起花洒就向他砸过去,凭什么是三十二岁?!
好了,她的那点小郁闷暂且不提,起码目前她这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翘着二郎腿喝蕃茄鸡蛋汤,再一次感叹生活真美好时,手机不甘寂寞地叫起来。
随意一瞥,小毁乐了,兴冲冲地按下通话键:【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那头不知回了什么,小毁慢悠悠地喝了口汤:【啧,这话听着先吧,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刚落,小毁秀眉一皱,长臂一伸,把手机远离耳朵,直到那头声音渐弱,才撇嘴道:【我说姑娘,不就结个婚吗,你至于兴奋成这样吗,我耳朵都快聋了……】
【好好好,行行行,你继续兴奋吧,反正你也是明天的飞机。】
【ok,总之姑娘的大婚,区区一定到,但是,伴娘你就不用想了。嗯,先这样,电话费也不便宜。】
挂了电话,小毁继续晚餐大业,隔着窗看着院子里被风吹过即泛起幽光的迷榖,吧咂吧咂,一碗蕃茄汤楞是吃出了人参乌鸡的享受。
安慰完五脏庙,洗了个热水澡,小毁穿得短衫短裤一手擦着湿发,慢悠悠地走下小院,长长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整个人扔进躺椅。
郊外的夜色特别干净,一望无际的星空让人不由得感叹科技的飞速发展让人类错失了多少大自然的恩赐,酒红灯绿的城市怕是很难享受得到此等美好,一闪一烁的星星就像小时作文课本里所描述的‘跟眼睛一样’。小毁双手作枕,长长的头发垂落随风轻动,她侧首看向那一角的迷榖,瞄了瞄星空,视线落在那片花圃,然后满意一笑:【果然还是比不上你漂亮。】
晚风轻拂,如手掌般宽厚的叶子微微晃动,黑得发亮的枝茎似有金线飞掠而上,最后消失于叶尖。
千里之外,某座古色古香的大宅,红墙绿瓦,不闻人声也不见有人行走,前后左右更无其他建筑。正一片死寂,突然‘啪’的一声,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倏地被风吹灭,紧接一抹人影出现在檐下,不等来人敲门,两扇朱红的大门已自动开启,身形一晃,来人已到达正厅,只见得堂前烛芯轻晃,随即回复平静。
一名发长及腰的男子半靠在案桌,眼皮不抬半分,五指规律地在桌上来回敲动,淡淡道:【如何?】
来人微微垂眸:【东南。】
敲击的指呆滞半秒,很快回复规律:【人间?】
【是的。】
【很好。】男子颔首,端过一旁的茶盅,举止优雅一如旧时富家公子。
【是否按计划进行?】来人表情不变,恭敬问道。
【当然。】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