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椎正在看着手里的报纸出神的时候卡龙突然走了进来,脸色阴沉的说,“哥,贝儿走了。李秀正在准备葬礼,问我们是否出席。”
夜椎豁然站了起来,静静的站立了片刻,又默然坐了下去,“你安排吧。我会出席的。”卡龙点了点头走了出去。走到门外,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来电人,眼眸微眯。
“什么事?”他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我就想问问你,新来的那个老师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你说塔拉·童?”
“是啊,我总觉得她在院里和几个孩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对你说过了,她的事情你少管。还有,李秀到底怎么回事?”
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李秀?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算了,就当没事吧。”
“那你……你过来看我么,我们好久,好久没见了。”
“就这样吧。”挂掉电话,卡龙朝着夜椎的房间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贝儿的葬礼简简单单的,一共也没有几个人参加。李秀,琴子,文鸢,和卡龙及夜椎。夜椎的视线瞥过远处,他慢慢地点了点头,阴影处走出两个人影来,是除夕和烈阳。李秀看到他们显然很不满,碍于夜椎在场也没有说什么,任由他们参加了葬礼。
贝儿是在一个深夜去世的,医生说是心肌炎,但是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预兆。除夕和烈阳那晚回去以后被李秀破天荒头一次责骂了一通,然后关在了休息室里,不让他们参加集体活动,文鸢偷偷的去看他们,除夕和烈阳都不在乎的样子,只问她贝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也没给他们一个答复。几天以后看到李秀和琴子急匆匆的往外跑,文鸢的心里就猜到了什么。果然,贝儿莫名其妙的走了。
除夕和烈阳的心里多少有些埋怨,李秀心知肚明,脸上却还是一派和善的笑着。每个人上前给贝儿献花的时候,除夕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冲到木棺前,伸手扯贝儿的衣服,夜椎和卡龙都是一怔,几步上去拉住了除夕的手脚,除夕挣扎着,眼神愤恨的看着他们。终于,夜椎的手松开了,他亲自转过身,解开贝儿寿衣的衣扣。李秀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主席,这样不太好吧。贝儿已经——”夜椎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解着衣扣,直到最里面的一件。许久,他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森冷的道,“告诉我,贝儿什么时候做过手术的?”
李秀和琴子都怔了怔,她们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李秀的脸色更是惨白。“没有做过手术,她身上的缝合线脚是从哪里来的。”
“从脖子以下一直到腹部,这应该是很大型的手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线头还留在身上,看来完成的时间还是近期,李院长?”夜椎慢慢的站了起来,面对着李秀,一步步的接近。
“我……我……”李秀下意识的后退,眼神求助的向四处瞟,终于,她的视线对上了卡龙。“是,是美欣,她说孩子反正也没救了,不如把器官捐献给有需要的人,也算贡献一份爱心,做一个有用的人。”
“李秀,你确定是捐献而不是贩卖?难道你把孩子的器官卖掉也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么?”夜椎的声音阴沉了下来,一股煞气破空而来,李秀吓得几乎要哭了,她差点要跪下去抓住夜椎的脚。“夜先生,夜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美欣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她说——”
“她到底说了什么?”卡龙终于出了声。
“她说了什么回去问她不就知道了。别在这里打扰贝儿的休息。”文鸢看着地面,态度决然的道。
回到育乐家园的时候李秀整个人的脚步也颤抖着,多亏琴子始终扶着她,否则恐怕她还没有走回来就摔倒了多次。
“李院长,这是怎么了?”多佘婆婆见李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去,快把美欣找来。”李秀一手撑到了桌子边缘,才缓过了一口气。美欣一会儿便心神不宁的小跑了过来,见到夜椎和卡龙都在场,也不由得愣了半秒。
“贝儿的手术是怎么回事?”夜椎开诚布公的问。
“手术?什么手术?”美欣一脸茫然,看起来还真不是装的。
“她身上有手术留下的缝合伤口。”卡龙解释道。
“那,那是——”美欣看了一眼李秀,终于咬牙道,“那应该是器官捐献后将身体缝合吧。这里的孩子都是红十字的器官捐赠者,是不是,李院长。”李秀无力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件事我不知道?”夜椎看着美欣,美欣却将视线投向了李秀。“那就要问李院长了。当初是我向她提议,万一这里的孩子不幸去世,可以将他们的遗体捐赠,这样做利人利己,而且红十字会也答应给我们优先治疗的优待。难道主席认为这样做不好么?”
“不管这件事好不好,首先应该得到我的许可,虽然我说过孤儿院的事由你们几位全权代表,但不意味着你们可以随便出售孩子们的器官。”
“是捐赠,主席。”美欣毫不退让的强调说。
“捐赠还是贩卖,你是要我拿出具体的证据么?”美欣缩了缩头,显然有恃无恐的样子。“那么,你们一共拿了多少钱?”夜椎继续逼问道。
“没,没——”李秀极度恐慌的想开口,瞥了一眼夜椎的神情,又不敢说下去了。
“照实说,否则我保证你们宁愿立刻去警察局自首。”
“就,就20万比索。”听到李秀一开口,美欣立刻唾弃的皱紧了眉头。
“一个人?”
“一个,一个器官。”
“那一共多少器官?”
李秀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夜椎,仿佛他平静无澜的语气比尖刀还可怕。“我问你,你们一共卖了多少孩子的器官。”
李秀哆嗦的说不出话来。夜椎将视线转向了美欣,美欣低垂着头,搅动着手指。“卡龙?”
卡龙一怔,“哥。这件事,我的确知道。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毕竟那些孩子已经死了,死了的孩子——”
“他们没有死!”一直沉默的文鸢终于低吼道,“他们被取出器官的时候并没有死。是为了有人要他们的器官,才害死他们的。”
卡龙猛的看向美欣,冷冷的开口道,“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你不是保证过,只会对意外死亡的孩子进行器官捐赠。”
“确实是已经死亡的孩子。”美欣的声音冷漠的不带丝毫情感,“贝儿也是死后才接受器官摘取手术的,她没有遭到任何痛苦的对待。我不知道塔拉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没有人会为了买卖器官而去杀人的,何况那么小的孩子。”
文鸢看着美欣,一步步的逼近,“是么?那为什么她生病了没有人知道,故意拖延。明明很容易治愈的肺结核病到了你们的医院就始终治愈不了,还发展的越来越严重,为什么每个睡觉的孩子枕头底下都被塞了一个冰袋,现在天气炎热感觉不到,但长久下去还是会引起疾病的。你们确实没有杀人,却是在消极的耗损孩子们的生命。”
“你胡说八道——”美欣原本拔高的音量因为看到文鸢丝毫不让的眼神而有所收敛,她的双手紧握着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僵直成木雕的李秀,李秀也一脸的惶恐,终于夜椎语气平静的说,“真的有这回事么,枕头底下的冰袋?”
“是除夕发现的。”文鸢咬牙切齿道。
啪的一巴掌打来。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李秀更是在一旁捂住脸眼泪也落了下来。只见多佘婆婆的手颤抖着,慢慢的转身朝着美欣走去,就在她伸出手打算就要掴上去之前,美欣一把推开了多佘婆婆,多佘婆婆后退了几步,手依然颤抖着,指着美欣怒喝道,“你们不怕作孽啊,住在这里的都是没了爹娘没了亲人的孤儿,你们还忍心向他们下手呀,你们不怕遭天打雷劈啊!”
“婆婆,婆婆你怎么了呀?你冷静一点。”琴子赶紧挽住多佘婆婆的手,安抚着她。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夜先生啊,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早点告诉你,害了那几个无辜的孩子。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多佘婆婆笔直的走向李秀,“她进了孤儿院,根本就是为了来诈钱。她一开始还跟我说,以前在非洲的时候怎么样怎么样的来钱,我不理她,她大概觉得跟我不是一路的之后就不再对我说了,但是我知道,她的心还是在钱眼里。”
“后来,她介绍了几个人进来,一看就是心术不正的,都被我借口赶走了,她还是不甘心啊。后来美欣来了,两人一丘之貉立刻就搭上了。我知道她们对照顾孩子总是不上心,尤其是美欣,动不动就弄点小事故,然后她们就让那家医院派医生来,看好的没几个,总是越看病越严重。但是我就是不让孩子们出去,我知道孩子们一出去,我就看不到顾不到了。但总有几个孩子身体虚弱,就像后来有人送到我们院门口的菜菜和边觉那样。我心里觉得对不住他们呀,那样小的年纪,带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不是我这个老太婆看不惯新来的院长会赚钱,我也承认李秀来了以后,孤儿院的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那样得来的钱,我用得不安心啊,我总觉得是自己在啃孩子们的骨头喝孩子们的血啊。”
“多佘婆婆,没有人会怪你的,你对这里的孩子的心我们都看得到。”夜椎握住了多佘婆婆的手,感激的说着。他偏过头看向卡龙,文鸢的心一沉,她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卡龙牵扯其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夜椎与卡龙的感情,如果这个人是卡龙,恐怕才是对夜椎最大的打击。所以她一直都在默默的观察着,试图找出千丝万缕的关系,试图理清每一根脉络。
“哥,李秀和美欣都是我带进来的人,可不可以?”
“孤儿院的事一直都是你在管理,你知道怎么做的。”
“我知道。”
整件事情仿佛就此结束,再没有了后续。除了,李秀和美欣从孤儿院的宿舍搬了出去,原本寥寥无几的教师人数更少了。
多佘婆婆叫来了一个多年的姐妹过来帮忙,琴子也发动了认识的朋友,可惜孤儿院实在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愿意上门的人并不多。
以除夕为首的几个大孩子主动要求揽活干,不再做甩手大少,而且还可以顾着几个年纪小的,7个稍大的孩子不再需要人帮忙。
不几天后院工老曹也提出离职了,多佘婆婆和琴子都大为吃惊,他一直都是院里的中流砥柱,文鸢暗自唏嘘,原来他也是看中了李秀分出来的那杯羹才会留在孤儿院的。
孩子们都很懂事,不吵也不闹,然而他们眼底的忧心还是看得让人心疼,文鸢每次被年幼的孩子问及,院长走了以后,孤儿院会不会关门,会不会把他们送走,她都笑着摇头,可是笑着笑着眼睛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