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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从前有座山

岛上的光线比外界好许多,并不昏沉,亦不阴冷,能占据此处,这宗门定然极有实力。

十几道身影破空而来,两道直奔地上的中年人,其余分散开来,将梁风水二人围住。

正对二人的是一个身穿紫金色大袍,手带碧玉扳指,执龙头拐杖的老妪。她肌肤红润,皱纹极少,白发打理得干干净净,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动人姿色。

余者皆身穿青色长袍,手拿青色竹子,神情淡漠,眉间隐隐有着倨傲之气。站位看似凌乱,却似暗合某种法阵,给梁风水山雨欲来之感。

那老妪看着李青莲,先是震惊,而后欣喜,再看到梁风水手上拿着那根竹子,又变为了错愕。随即怒气爬上她的眉头,她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梁风水,望向李青莲,颤声道:“你竟带花谷的人来盗碧云竹...”

道士若无其事般冷淡回应:“本欲拿了便走,你若要拦,便成了抢,何来盗之一说?”

她手指连点几下,道:“好,好,好。你若诚心上门来求,这竹子虽珍贵,给了你又如何,你竟...”她将拐杖在地上一震,厉声道:“李青莲,你莫不是欺我观音宗无人。”

梁风水悄悄挪动到了李青莲后面,碧云竹被他撑在地上,他本能的觉得,这老妪与李青莲有一段故事,或许超越友谊?但他对修行知之甚少,一谷二山三门三宗这九大派,除了花谷与终南山,其余皆未听过,更遑论修士间的风流往事。这观音宗地盘不小,且净化了土地,来人又气度非凡,不知是不是九门之一。

只见李青莲将长袖一收,寒声道:“便是欺你老弱又如何。”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老妪脸色当即沉了下去,青衣人们更是身躯一震,气势不受控制的逸散出来,如台风过境,搅得林间哗啦啦直作响。

在梁风水印象中,李青莲是一个相当厉害的高手,但你再厉害,能不能不要在别人的地盘当面嘲讽人家啊!他或许有法子脱身,然此刻长剑已回鞘中,自己没了御剑之能,万一打起来,自己怎么办?

他将手放在竹子上摩擦着,注意到李青莲脸色并无变化,心下稍安。

倒地的中年人此时与两人一道赶了过来,向老妪行了一礼,道了声:“副宗主。”便在她身旁站定,看向李青莲的目光带着羞怒。

想必他在南海作威作福惯了,未曾吃过这种亏。梁风水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根竹子,赫然与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亦是碧云竹。

中年人看起来修为不低,仍使碧云竹,显然这竹子是个好宝贝。梁风水如此想着,将手上的竹子又用力磨了磨。

老妪往前踏了一步,指着李青莲:“碧云竹五十年一熟,一次只产一根,若就叫你这么拿走,观音宗枉为九门之一。”她喝道:“倒要看看你这天榜第一,护不护得住花谷的小辈,起阵!”

阵字一落,青衣人立时分散开来,往竹林各处奔去。随着一个个青衣人站定,一道道绿线从虚空浮现出来,交织在竹林上方,犹如一张天网。

梁风水不识得此阵,单看对方动用了这么多人,勾动天地,也晓得必定是开启了什么护山大阵一类。这观音宗也是九门之一,看人手一根竹子,恐怕宗门武器都出自这里,大阵绝不会弱了。

他又将目光看向了道士,老妪说道士天榜第一,是否是指,天下第一高手?

呼吸变得炽热起来,正欲再往道士身边靠近一些,却忽地发觉身躯僵硬,竟是动弹不得。

他心下大骇,一低头方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被绿光洞穿。

一道...两道...三道...数不清的绿光将他牢牢定在原地,如万箭穿心。

说动手就动手,看不见挥拳,也未听到风声,就已经中招,刷新了他对修士的看法。

双眼一红,眼前的世界开始褪去色彩,仅剩下黑色线条与白色斑点。

火焰在他眉心显现出来,荡出道道细而艳的红光。红光不断延伸,爬满他的身躯,让他犹如血人。

老妪将手中拐杖举起,无数绿光汇聚在它尖端,随着她手越抬越高,汇聚的绿光亦越来越多。当尖端直指天际,天上顿时风起云涌,一道金光破开云层直直落下,点在拐杖尖端,将所有绿光全部渡上一层金色。

当金色蔓延到梁风水身上,立时与红光发生颤抖,他的身躯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红金二色大放光芒。他的面容扭曲可怖,双眼却极为平静,毫无波澜。

他看到了一条黑而粗的线条,从高处射落下来,点在前方,形成如墨的一个斑点。斑点中伸出无数条细小的线,纵横交错布满了这片空间。其中一些线条,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呆呆的看着刺入自己身体的黑线,偏了偏头,不知怎地,想起了李华蹦灭虚空的一指,他有模有样的,学着一指点在黑线上。

无声无息间,线条崩碎。

此时拐杖尖端已如闪电般夺目,老妪举着它,向李青莲刺来,只眨眼间,便到他面门。

李青莲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

他静静的看着老妪排兵布阵,看着竹林绿光射出,看着自己身躯被穿透,看着天上风起云涌,看着老妪引下金光,直到梁风水身躯洒满红光,伸出一指崩碎金线,他方有了动静。

他仍在看着梁风水,头也不回的张开右手,五指精准的抓住刺来的拐杖。金光顺着他的手流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犹如一个鸡蛋。

老妪脸色一沉,手上一道绿光划过,试图将拐杖抽出再来一仗,却被李青莲抓的纹丝不动。

她冷呵一声道:“不放手,那便都给你。”

一抹更明亮的绿光从她身上炸起,尽数没入李青莲身躯,与金光交融在一起,竟有风雷之声。

此时天上金光,地下绿光,皆集中在他身上,仿佛他是被天地审判的罪人。

若有人能透过光,便能看到,那金光绿光,根本未曾触碰到道士的身体!仿佛有什么力量,将它们死死的拦着,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巍然不动。

只见道士抓着拐杖的五指一松,微微一叹,又将拐杖握住。

已崩碎三根黑线的梁风水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朝前方看去,但见细线源头的那个墨斑,正在不断的消退着,像铅笔画被人用橡皮擦去般,即使天空那道黑线依然粗壮,却仍旧无法阻挡墨斑的缩小。

李青莲身上冒出一层白色的烟,白烟所过之处,金光,绿光,尽皆湮灭,他的身躯慢慢的显现了出来,道袍不起任何皱褶,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淡漠。

白烟越冲越高,将金光一寸寸顶回天上,遍布竹林的绿光统统缩回了地下。

他回过头来,往前踏了一步,将拐杖放开,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老妪,轻声道:“你们不行。”

随后他走向梁风水,一指点晕他,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将他抱起。

顿了顿,他又道:“他拿了碧云竹,本欠你大人情,如今却要打些折扣了。”

“大劫将至,好自为之。”

他一踏步,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走后,青衣人们又从各地涌了出来,人人脸色苍白,有一半嘴角尚有血痕。

有人叹道:“听闻李青莲乃千年来最杰出的修士,三入天宫,人间无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有人不屑:“什么无敌,说不定他已受了伤,不过强撑罢了。”

有人面色含有:“都说他眼中日月,剑中乾坤,我们一样都未曾见识...也不知他最后说的大劫是什么...”

还有人道:“无论他有多厉害,今年碧云竹没有了,该如何对叶师姐交代。”

老妪一跺脚,喝道:“够了。什么人情,大劫,不过是助那贱人的借口罢了,碧云竹没了,落石那边我自会给她解释,你们散了。十四,你留下。”

人群当即散去,就剩下最开始被李青莲拉到地上的中年人还站在她身边,脸上犹自不服。

老妪看着天际,金光已缩回了云层,她淡淡道:“传令下去,今日起,若遇花谷弟子,一律不留手。”

叫十四的中年人一震,低低道:“是。”

第二天破晓之时,有两件事震动了整个修士界。

一,已闭门一百四十年的终南山重新招收弟子,入门不必再闯七星阵。

二,人榜更新,排在第一的是一个从未出现在世人眼中的名字。

梁风水。

理由:李青莲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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