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床上,彭飞正盘膝端坐,头上缭绕着一股白气。
“气始混沌天未开,运转周天力自来。若得寒暑九载外,呼吸吐纳成一脉。”五虎伏魔功的内功歌诀如是说,强调人体玄机无穷,乃秉天地之气而生,勤加苦练,自然有得道之时。而内气经脉的运行各家各派都有洞见,莫衷一是,有的气行奇经八脉,有的气行十二正经,有的只运行经脉中的几条,内气运行的路线不同,产生的效果不一,有的快捷迅速,却后劲乏力;有的循序渐进,却浑厚扎实。
五虎伏魔功讲究迅猛有力,因此,彭飞仅仅凭借第一层心法,就力压马尔斯。
在与马尔斯战斗的时候,彭飞感到丹田热流滚动,这是要突破的表现。他不敢怠慢,安顿好老仆人,就吩咐不要打扰,他要闭关。
彭飞将丹田内的热流往下引至会阴穴,再向后流经尾闾穴,循督脉向上,经夹脊、玉枕到百会穴,然后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迎香,走鹊桥,沿胸腹正中而下,回归丹田。如此循环,内气愈盈,丹田内雾气更浓,周身一震,长长吐出一口气,气流将墙上挂的一块毛皮吹动起来。
第一层心法叫元启,第二层心法叫探微,探的正是身体之微,气的升降出入,脏腑经脉无所不到,使人精力充沛,能常人所不能。
彭飞双目一开,湛湛神光一隐而没。
彭飞颇为欣慰,掐指一算,自己到这个世界不过旬月,短短时间竟然达到第二层心法的境界,进境之速远超前世,他不禁期待自己能走多远,据祖父说,那个赠送功法的道人尝言,除了创立功法的祖师,从未有人将功法练到第九层大圆满,自己不知道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忽然他耳朵微动,因为突破到第二层心法“探微”的关系,他的耳目更为灵敏了。
有人在拨动门栓。
虽然声音很小,就像一只甲虫在墙壁上挠动,一个熟睡的人绝对听不见,就算一个清醒的人如果不是倾耳细听,也难以察觉,想必来人对自己的手法一定很有自信。但彭飞前世是行走江湖的镖头,对江湖上下三滥的旁门左道都熟知,这等伎俩真连前世最差的小贼都比不过,前世的小贼至少还会吹点迷烟什么的。
彭飞虽然闭关,不知昼夜,但心里至少有个模糊的判断,现在大概是前世半夜四更时分(丑时1-3点),谁会鬼祟地来自己房间呢?
他心里一动,往被子里一钻,装出蒙头大睡的样子,眯着一只眼睛偷看。
只见门一开,一条人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全身黑衣,只留着一双闪亮的眼睛。黑衣人反手将门掩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是用油液润滑过门枢,否则肯定会传来咿呀的声音。“呵呵,有点意思。”彭飞想。
黑衣人低伏着身体,辩听床上的彭飞发出的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放下心来,暗暗鄙视地骂了一声,蠢猪。
窗纸上反射着雪光,因此房间内并不是漆黑一片,黑衣人打量房间内的陈设,简直是家徒四壁,本来保罗家就穷,只有结婚时妻子陪嫁过来的几个粗笨的柜子,连油漆都没刷过。
黑衣人飞快地将柜内的物品检查了一次,都是些破衣烂衫,只是老保罗素来勤俭没舍得扔,看来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黑衣人左顾右盼,想发现有什么隐藏的机关,东摸摸西探探,一无所获,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熟睡的彭飞身上,一步步挪过来。
彭飞轻咳一声,装作翻身。
黑衣人迅速地伏低身子,以确保床上的人看不见。
隔了一会,见彭飞没有动静,黑衣人正想直起腰,突然彭飞嘟囔一声,“怎么搞的,尿急了。”一掀被子,要坐起身来。
黑衣人并不惊慌,往墙角一蹲,身上披了块黑布,粗眼望去,和平时并无不同。黑衣人暗暗得意,等你出去小便,我就去寻找你的隐秘。
只听见彭飞在床上嘀咕:“天寒地冻的,真不想起夜,但实在憋不住了。”听见他悉悉索索地穿衣,然后是趿拉鞋子的声音,但黑衣人却听见脚步声并没有出门远去,反而朝自己行来。
黑衣人心里一沉,“难道被发现了?不可能啊,自己隐藏术被老师夸奖过的,在学院里也是高材生,一般人怎么看得出破绽?不要自己吓自己,谚语说,无自信者,忧虑苦多。”不断这样地宽慰自己。
彭飞来到墙角,果然没发现什么异状,自言自语说,“外面那么冷,不如就在这里小便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黑衣人一听,恨不得马上跳起来,指着彭飞的鼻子大骂三天三夜,你究竟懒成什么样子,到底有没有丁点的羞耻心,你妈妈难道没教过你上厕所?
黑衣人犹豫再三,听见彭飞解裤子的悉索声,黑衣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彭飞,夺路而逃。
只听见彭飞那让人恨得牙痒的笑声,“哪里走!”一只手如蛇般缠住了黑衣人的手臂,这一招虽然比不上鼎鼎大名的金蛇缠丝手,但对付这等蟊贼绰绰有余。
黑衣人使劲一振,振之不脱,仿佛真是被条力大无穷的巨蟒缠住一样。
此时就算黑衣人再笨也知道自己被彭飞捉弄了。
黑衣人粗着嗓子道:“尊敬的朋友,我并没有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东西,请放我走吧。”
“没有?你怀里鼓囊囊的是什么?”彭飞不信,伸手探去。他可保不准保罗的柜子里有
什么物件,万一丢失可不好交代。
黑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手腕一翻,一柄兽骨匕首亮了出来,朝彭飞脸上扎去。彭飞手
臂一收一放,黑衣人整个人向后摔去。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当盗贼?”彭飞冷冷一笑,手一举,亮出一块布来。
黑衣人如遭雷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搂着身子,转头就走。
彭飞愕然,怎么是女人的声音,因此没有阻拦她。
彭飞低头看着那块布,脑子里温斯特的记忆浮现出来,描画着一种物品的轮廓,最后怔怔地想:“这……这不会是她的裹胸布吧?”
下意识地放到鼻前一嗅,布上散发出一股少女的幽香。
彭飞嗓子发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没出息。
他很爽快地将之归结成是温斯特的原因。
屋内的人被哭声吵醒了,等两个老头睡眼惺忪地出来的时候,发现少女朱莉安穿着睡衣坐在地上抹泪,连忙问她发生什么事,朱莉安说她没点蜡烛,摸黑撞到椅子上,疼得哭起来。
彭飞藏在门后侧耳倾听,听到这里,不禁也松口气,既然她不打算吐露真相,那么自己也乐得装聋作哑,毕竟这件事颇为尴尬,想想刚才的事,脸上不觉也有些发烧。
两个老人听了少女哭诉,又好气又好笑,老休斯安慰说,等明天少爷出关,让他给你抹点药,再推拿一下,肯定好得快。我这把老骨头受伤,也很快好了。保罗附和他的意见,说自己多年的腰疼,也是温斯特少爷治好的,只是用掌往自己腰椎骨上一拍,错位的骨节就严丝合缝地回位了,再吃几剂药,就全好了,现在干什么活都不怕。
要知道一个人行走江湖,难免刀枪棍棒,磕擦碰伤,若在城中还好,若在荒山野郊,去哪里寻郎中问诊,等找到郎中,恐怕一口气也只剩得半口气了,因此江湖人总得懂一点跌打正骨的知识,以作防身之用。再者中医和内功有相通之处,无论是经脉还是穴道,或者汤药、灵丹,都有殊途同归之妙,最著名的神医往往自己也是武林高手。彭飞自然也具备这方面的知识。
朱莉安睁大了眼睛,没看出两个老人是撒谎,难道这个混蛋温斯特居然还是一名药剂师?两个老人并没有意识到懂得药剂是多惊人的事,这不单要有过人的天赋,还需要药剂传承,辨识植物的知识,高昂的试验经费等等。
手法比盗贼还快(想到这里的时候,朱莉安耳根都红了,暗暗咒骂混蛋温斯特),耳目比刺客还灵敏,一剑瞬杀一星剑士,还懂得用药剂疗伤。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朱莉安发现自己完全琢磨不透。
彭飞躲在门背后听了明白,原来这少女是今天刚被收留的,她要来找什么呢?
他的目光停留在桌上一件物事上,脸上一热,心想这东西肯定不能留着,否则会被人疑心是色中恶鬼了,但也不能丢弃,谁证明你丢掉了呢,说不定还会认为你收藏起来了,没人的时候拿出来欣赏一番(温斯特的记忆里有一类人专门窃取女人的裹胸来满足变态的嗜好),唯一的办法是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