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彭飞准时来到老杰克铁匠铺。
冷风吹得招牌吱呀摇晃,炼铁炉里的石炭燃掉了精华逐渐变成白灰,老杰克坐在铺子当中休息,脖子上搭着条汗巾,两只袖子高挽到胳膊上,卷起的袖子边沿被汗湿透了,像是刚劳作结束,他一只手扶着膝盖,一只拿着大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缭绕,把他的脸都罩住了。
昏黄的斜阳照进铺子,店铺里一半亮一半暗,老人坐在中间,被光影衬托得像一尊雕塑似地。
彭飞故意加重了脚步声,老杰克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啊,你来了!”他站起身,从渐渐冷却的火炉上方取出一把与众不同的武器,在这之前,他虽然打过千百把各式各样的武器,却也是头回打造这样的武器,他用抹布细心地擦拭了一遍,才把武器交给它的主人——一个特立独行的剑士学徒。
彭飞双手接过刀,顿时一下喜欢上了,虽然这只是把用生铁打造的刀,但样式却完全符合前世的刀的概念,刀长三尺三寸,刀尖为略上翘的圆弧形,刀尖背开刃,刀柄为扁平的直形,其上套有椭圆形片状刀镡,刀柄为木制,上面缠了细绳利于吸汗。他按捺不住欣喜,手腕一翻,舞出几朵刀花来,斜阳映照在刀身上,闪得整间铺子都亮堂了。
老杰克连忙抬起手臂遮挡刺眼的刀光:“怎么样?还满意吗?”
“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的话,那就是我开始发愁为它找个刀鞘了。”彭飞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雁翎刀。
老杰克耸耸:“这我可帮不了你。”
彭飞只得问他要了块粗麻布先把刀包上,打算用绳子捆住系在背上。
这时门口光线一暗,几个壮汉挤了进来,为首的大胡子一脚踢翻椅子:“老家伙,东西准备好了吗?”他穿着层层包裹的毛皮衣服,简直就像个浑身长毛的人熊。浑身散发出刺鼻的酒气,一边用发黄的指甲剔着牙缝里的碎肉。
彭飞本以为老当益壮的老杰克会勃然变色,把这伙醉醺醺的人驱赶出去,他也不介意在他们肮脏的屁股上留下脚印。
但老杰克却脸现激动之色:“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转身到里间搬出一个毡布包裹着的物件,他当啷一声放到台上,铺开毡布,里面放着几个精心打造的钩锁、锚扣、铁杆等,闪着乌光,显然材料还比较珍贵。
彭飞认为这是一种机关陷阱,实际也正是这样。大胡子抓起几件看看,满意地说:“不错,老家伙,看来衰老并没让你手脚发抖。”
“卡索大人,请你记得兑现你的诺言。”老杰克提醒说,似乎双方之前有什么约定。
“老家伙,你不要像只唠叨的乌鸦一样令人心烦意乱地叫个不停。”
“再啰嗦的话,你得担心以后没有门牙咀嚼发霉的面包。”
“我们老大说到肯定会做到的。”
“这件事除了强大的卡索恐怕再也没人做得到了。”
卡索的随从们纷纷出言训斥,仿佛老人冒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彭飞有些看不过去他们对老人不尊重,说道:“你们最好适可而止。”
“你是哪里来的杂碎,多管闲事!”一个大汉伸手过来推他,彭飞手腕一翻将他的手刁住,再一拧转,大汉连忙跟着矮下身去,扭着肩膀叫疼。
“放开他。”卡索牛眼一翻,毛茸茸的的大手伸来,彭飞以掌相抵,两人的身体都晃了一晃。
彭飞暗道:“这壮汉好大的蛮力。”他察觉出这个叫卡索的家伙并没有使用斗气,只是凭着肌肉之力。卡索的眼睛也睁大了一些,这个看起来算不上强壮的家伙竟然能跟自己较劲。
这时老杰克突然气冲冲地朝彭飞叫道:“快放开他,这是我们的私事!”
彭飞没料到老杰克反而怪他多管闲事,心里也有些生气,放开了那个冒失的家伙,“好吧,算我多管闲事。”转身离开。
卡索的手下们用请示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大,看他有什么命令或眼神之类的暗示,然后一拥而上把这个胆大的小子拿下,在山谷镇还没有人敢冲撞卡索呢,但卡索始终没有吭声,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彭飞离去的背影。
老杰克悄悄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明白彭飞的好意,但他不想把这个热心的年轻人牵扯到这件事里来,否则反而是害了他,而且他有求于人,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
西尔塞在土著语中是神秘莫测的意思。
西尔塞森林自然就是神秘莫测的森林,从古至今,还没有人说得清森林有多大,里面有多少种可怕的怪兽,曾经有一个由多名三星职业者组成的猎队进入森林腹地,却再没有出现,寻找他们的人只在几堆排泄物里找到他们的徽章。相当长一段时间猎人和冒险者们闻之色变,各种兽类材料因为紧缺而价格上涨,不过幸好厉害的怪兽们轻易不会踏出森林一步,只有一些被饥饿所迫的野兽才会铤而走险,袭击人类的村庄。
山谷镇与森林的连接处,有一个较窄的口子,两侧都是险峻的峭壁,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为了扼守此地,在这里兴建有一堵坚固的城墙,是用脸盆大小的石头垒砌起来的,高五米,长度则是把这个谷口全堵上,只留了一个城门,城镇的卫队在此执勤站岗,平时城门打开,若是遇到大批野兽突袭,便用绞盘关上,在城头上的烟火墩里燃起烟火示警,看到烟火的同时,镇上的钟楼也会敲响大钟,警告居民们敌袭。
路经此地的旅人远远便能看见宏伟的灰白色城墙上,一面悬挂着的蓝底金雀的旗帜高高飘扬,这是奥达斯加哥公国的旗帜,世袭公爵翁迪家族的徽记,翁迪家族又被称为金雀家族。
彭飞路过岗哨的时候,岗哨边燃着一个篝火,几个卫兵在围坐取暖,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卫兵见他只身一人,身着布衣,连皮甲都没有,不禁连连摇头,好心地提醒他:“小伙子,希望你不要进入森林太远。”另一个卫兵嘲笑说:“你不用担心,也许他只是去采蘑菇的。”其他的士兵大笑起来。
卫兵们在重要关隘长时间的执勤,平常接触和见到的都是各色各样的人,识人的能力颇高,打量彭飞从头到脚没有一件称得上是好的装备,马上得出结论,这个寒酸的冒险者无非是个头脑发热,想一夜暴富,一夕成名的年轻人罢了,所以才敢取笑他。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不会太深入的。”彭飞没有计较士兵的嘲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进入森林什么地方,只是为了回应别人的好意而随口说的。
“祝你好运,神会保佑我们。”中年士兵祝福道,他不知看过多少雄心万丈的年轻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回来,甚至有些人尸骨无存,连丁点的遗物也找不到。
彭飞再次向他道谢,也表达了对他的祝愿,在士兵们担心、嘲笑、轻蔑的目光中向城外走去。
彭飞经过狭窄的谷口,仰望两边峭壁,也不禁赞叹地势险峻,走过一段峭壁夹着的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茂密无边的森林和延绵起伏的山脉出现在眼前。这森林一望无际,好像是浩瀚的海洋一样,尽管已经是冬天,却还是枝繁叶茂的,想必树木中以松柏树居多。
前方远处还有一个临时的营地,因为晚上山谷镇的城门会紧闭,无法返回城镇的人,只好在外露营,久而久之形成的一个临时的营地,供外出的冒险者们歇脚避风。
营地的外侧有一圈木桩钉成的简陋栅栏,虽然没有什么防御能力,但总比一点防御都没有好,现在营地里立起几个营帐,营帐外几个冒险者在升火造饭,从观察来看,有的是佣兵团,有的是猎人小队。